14.第二章（1）

第二章天氣漸漸回暖，校園裡的法國梧桐和白楊都已長出了片片綠葉，神秘的生長激素讓世界欣欣向榮。

霍啟一人來到了校園的圍牆外，植樹節那天栽下的小樹也都出了綠芽。霍啟不知道自己參加了多少次植樹節了，但今年不同以往了，因為植樹節那天他看到了「混血兒」佟娜了，一切都從他幫助佟娜植樹開始。

那天的事歷歷在目，他現在還能準確地找出佟娜栽下的那棵樹。那天他還學著佟娜說普通話，他說了一陣之後，佟娜就咯咯地笑了。佟娜對他說：「你的普通話有兩個音得不對，是聲母d和j，你把這兩個聲母的音分不開，把『結果』讀成『蝶果』，把『有點』讀成了『有見』。」然後佟娜就一直咯咯地笑。霍啟驚訝自己竟然說了十幾年的錯話，更驚訝於佟娜對自己的深刻了解。

總之，那天生的事他都能清楚地記得。可是，記憶太過清晰的東西往往都不太真實，我們都有意無意地把它理想化了。不是把記憶中的時間變長了，就是把故事變得更豐滿了，或是把它生的場景變得更美麗了。可更多的時候，我們卻相信那些事就是真的，就是那樣曾經一點一滴地生過。還有，每當回憶起佟娜的時候，霍啟的腦子裡都浮現出一大片金黃的向日葵的畫面，莫非和佟娜在向日葵地邊生過什麼，但三月天哪來的向日葵呢？

現在是下午五點多，霍啟知道，校園裡的那個廣播就要響起來了，佟娜是學校的廣播員。

廣播聲響了起來，起先是一段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轉播，接下來是校團委書記作的一個通知。接著佟娜的標準的普通話就傳了出來，她優美的聲音開始在校園裡回蕩，並且隨著風一直傳到了圍牆外霍啟的耳神經里。霍啟豎著耳朵在草叢裡躺了下去。

佟娜今天講的主題是「勤儉節約」。其實佟娜講的勤儉節約是配合剛才團委書記的通知而講的，只是霍啟沒聽清剛才那個通知的內容，或者根本就沒聽到那個通知。廣播中佟娜的聲音說道：「勤儉節約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光榮傳統美德，我們作為祖國新一輩的建設者，更應該揚這一優秀傳統，從我做起，從身邊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節約每一粒糧食，節約每一滴水……」

霍啟仰頭看著天空，心裡在琢磨，佟娜怎麼今天老是講「節約這節約那」的？她知道我是d、j不分的，會把「節約」讀作「爹約」的。

佟娜的聲音繼續著：「每人節約一度電，國家就少建一座水電站；少建一座水電站，就會節約大量的人力物力……」霍啟又好笑地想，這個佟娜真是沒完沒了，又是「節」，又是「電」又是「建」的。他一邊想著一邊自自語：「是節約，不是爹約，是電力，不是見力，是建設，不是點設……」

我們不能去取笑霍啟自作多地和一個破喇叭較勁，泰戈爾說過：「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真實和虛構混雜在一起。這種虛構，有的是上蒼造成的，有的是自己產生的，有的則是周圍人們製造的。生活本身就是五花八門的矛盾集合——有自然的也有人為的，有想象的也有現實的。」事實上，不真實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楊成功拿著自己的收音機朝霍啟走來，老遠便喊：「好傢夥，霍少俠你怎麼躲到這兒來了？我找你找得可真辛苦。」

霍啟沒好氣地看了楊成功一眼：「你陰魂不散地找到這兒？」

楊成功沒回答霍啟的話，壞笑著說道：「霍啟，我知道你為什麼跑這兒來了，你不就是想聽聽那『混血兒』的聲音嘛，我啥不知道，你也不用躲這麼遠。」

霍啟咬咬牙說道：「楊成功，我告訴你，你很危險，我是白臉的曹操，你就是那個不識相的楊修，任何窺探到我內心秘密的人，我都要殺他滅口！」

楊成功笑道：「你少來啦，我有事跟你說，你不是愛聽廣播嗎？我這收音機賣給你。」

霍啟不屑地說：「你個敗家子，啥都賣，將來有了媳婦會不會也把媳婦賣了？」

楊成功道：「哥們是為你好，你不是在學普通話嗎？正好有個收音機練習普通話啊，你買了我這收音機，天天跟著那播音員後邊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