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我與他(10)
記者:這是另一個話題了。***我還是想回到《我的n種生活》上來,郜元寶先生在評價你的這部小說的時候用到\"懺悔\"、\"自剖\"兩個詞,我也覺得你的這部長篇先是自我剖視,有的時候近乎苛酷,同時還有懺悔的意味在裡面,你覺得你自己是有罪的嗎?
葛紅兵:剛才我們已經談到過懺悔的問題了,懺悔是非常個人性的東西,不大可以談。但是我也可以說,――這要看在什麼意義上用\"罪\"這個詞。在某個意義上我們每個人都是無\"罪\"的,身體和靈魂給我們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過去我們不敢承認這一點,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們,只是一味地抹煞它們;但是,在另一方面,我們每個人又都是有罪的,我們大多數時候是活在和真理背道而馳的道路上,在這個意義上,有勇氣和力量意識到這種罪並為此而懺悔,是做一個真正的人的前提,在這方面我欣賞奧古斯丁,他是真正的聖人,說他是聖人不是因為他沒有罪,而是說他有力量剖視自己,有力量意識到自己的罪,並為此而懺悔。我希望自己身上也有這種力量,它讓我意識到自己的欠缺,也許這種欠缺與生俱來,無法更改,但是意識到它和不意識到它是不一樣的,前者讓你更自覺。
記者:你是說讓你精神上更自由吧?
葛紅兵:是的。有的時候我很絕望,覺得上天給我的力量是有限的,有些疆域是我永遠無法抵達的,在天的真理,我如何才能目睹它,用我的思維去親近它呢?這樣問,讓自己難受,有的時候我想我連\"自我\"這個疆域都無法抵達,但是,儘管絕望,我畢竟是意識到了――那兒有個真理,在那裡,不是沒有的――這就是自由和自覺,這支撐了我的生活。在人生道路上,我們遇見了很多人,後來又和他們分離,遇見了很多事,後來又把它們忘記,使用了很多的物,後來又把它們丟棄,這些來到的和離去的都不是沒有來由的,寫《我的n種生活》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要好好地清理這些已經分離、忘記、丟掉的,我要讓它們重新活轉過來。
記者:沒有看你的小說的時候,我想,一個30歲剛剛出頭的人寫自傳(葛紅兵插話:\"自傳體小說。\")是不是太過分了,他的生活有那麼大的含量嗎?看了你的小說,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寫自傳,生活的含量是一回事,能在生活中提取多少則是另一回事,我非常佩服你的敏銳,你不僅能在起伏跌宕中描畫生活的外在豐富性,你還能在近乎無事中體驗到生活的內在豐富性,而且那麼細膩真切,沒想到你經歷的那麼曲折,有些部分讓人感動得想落淚。
葛紅兵:我來自底層,來自中國最窮苦的角落,所以我特別能理解什麼是苦難,這是生活的賜予,現在,我終於能把它寫出來了,這也是生活的賜予。我想它不是我一個人的經驗,它是這一代人的。
2001年11月
和信念一起飛揚
——葛紅兵答山東經濟太記者問
記者:一聽你的名字——紅兵,就知道你是文革的產物。
葛:生我的時候,正好是1968年,我父親以為一個非常熱烈的時代就要來了,希望用他自己的孩子來紀念這個時代,所以給我取了一個很有時代感的名字——葛紅兵,我越來越覺得,這個名字給我的暗示很重要,就是信念,是一種精神,所以我一直沒有放棄它。我一直用父親給我的這個名子,並且終身會用這個名字。
記者:68年這一代人,被叫做\"紅色時代的遺民\",雖然有文革那樣一個成長的背景,但是等到長大要去讀書的時候,文革已經結束了,你覺得這一代人,他們在精神特質上有什麼樣的特徵呢?
葛: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一個激飛揚的時代,比如我上小學的時候舉著小旗遊行,我印象特別深刻的,對我有啟蒙意義的是什麼呢?第一年,我們遊行\"打倒鄧小平\",第二年,我們遊行慶祝鄧小平復出,這種記憶對我影響非常大。
記者:我在進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老師把語文課本下來,然後突然又收回去,很多的地方就用毛筆沾著黑墨水把一句話一句話塗掉,掩蓋掉,那個印象是非常深刻的,說明那個年代的動蕩,變化是非常劇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