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蝦皮生意
趙詠薇家院子不大，但房間不少。
正房坐北朝南，三間卧室和一間客廳，東邊緊挨著一間耳房。東廂房三間屋子，全部打通，平時當作倉庫在用。
所以她家裡，一共可以算成八間屋子。
院子西面是半開放的炸蝦棚，幾根承重的木頭，上面蓋著一整塊尼龍，下雨下雪都影響不到蝦棚里的人。
蝦棚里，從北到南一共四個鍋台，專門用來炸蝦皮。
趙詠薇家是做炸蝦皮生意的，當地人嘴裡的炸蝦。
因為靠著港口，炸蝦在當地是一門尋常生意。
趙家所在的東廟村裡，很多人家靠著炸蝦和批發蝦皮過上了好日子，甚至發了財。
大家或租車或開著自家的小貨車，趁著漲潮時到海邊，跟漁老大們一番討價還價買生蝦皮。
一大竹筐通常一二百斤的生蝦皮。
趙詠薇家裡的生意規模不大，每次只買十幾二十幾筐。
村裡生意做的大的人家，往往大幾十筐甚至上百筐的買。
生蝦皮買回來后，倒在水泥地面上，分批進水池清洗，然後滾水下鍋，大笊籬上下翻飛，幾個來回，蝦皮就熟了。
這時候的鮮蝦皮，已經可以賣了，有人特別喜歡吃這種，因為特別鮮亮，拌豆腐拌大蔥做湯，隨便怎麼吃，好吃又營養。
缺點是不能久存。
所以，更多的鮮蝦皮會被晾乾。
東廟村的干蝦皮，當時在全國都有名氣。每年都有來自各地的蝦販子，千里跋涉來到這個東北小村子採購大量的干蝦皮，然後批發賣到全國各大城市。
所以東廟村的蝦皮生意，對花池經濟開發區的gdp來說，不可或缺。
這也是為什麼，動遷的流言傳了好幾年，上面的人遲遲不見動作，村民們的心思也逐漸由蠢蠢欲動到不為所動了。
他們覺得，區里其它村子都動遷了，也輪不到東廟村。
這也是前世，動遷的消息下來后，大家感到不可置信的原因。
趙詠薇經過一世，當然知道今年的4月1日，就會正式下動遷的公告。
留給他們家做準備的時間，還有將將兩個月。
她目光慢慢移動著，八間屋子、四個鍋台，整個院子的水泥地面，這些都是拆遷里的增值項。
但有幾處，還可以進行一些改造。
譬如，現在的廁所是紅磚砌的，應該裡外都抹上一層水泥；
蝦棚里的幾根承重木頭，可以用磚和水泥包起來；
台階下面有一處是原來的狗窩，也是整個院子里唯一一處不是水泥地面的，那必須抹上；
東廂房建的時候，本來就是存放干蝦皮的倉庫，所以三間房是打通的。現在嘛，正式隔成三間屋子，增加的兩處牆面拆遷費自然就多了。
趙詠薇心裡不停地盤算。至於如何勸說父母，她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等初二從姥姥家拜完年回來，她就開始實施計劃。
只是，在那之前，她還有眼藥水，要給某些人上一上。
於是，初一早上吃飯時，趙詠薇狀似隨意地提了一嘴，「今年二舅不會還想入股吧？」
最近幾年，蝦皮生意越來越好做，眼紅她家裡賺了錢，趙詠薇的二舅孫慶義去年開春時，死活非要干。
在他眼裡，炸蝦皮多簡單的事啊，簡直是拎著麻袋撿錢。
可他卻不明白，看似簡單的事，裡面每個環節都是有技術含量的。
生蝦皮入鍋時，需要掌握火候，時間短了蝦皮沒熟透容易壞，時間長了蝦皮容易斷賣不上好價錢；
大粒鹽的量得掌握好，否則咸了、淡了，都影響蝦皮品質；
晾曬的時間長短更是有講究，時間短了蝦皮沒晾透，有經驗的蝦販子們一上手就能摸出來，時間長了斤數掉得太多，成本價就上去了；
更要命的是，有些漁老大會以次充好，把過潮好幾天的蝦皮當做新鮮的來賣；
......
更不用提，鍋台、場地、竹筐等等這些前期投入。
不出所料，孫慶義最後只幹了幾個月，連上半年的封海期都沒到，就熬不下去了。
可能是虧得多，不甘心。下半年時，軟磨硬泡，非要跟趙詠薇家裡合夥。
蝦皮生意整套流程下來，需要投入大量人力，趙爸趙媽雖然會請小時工，但兩人總是忙個不停。
用他們的話說，他們又不是什麼大老闆。自己多做一些，就可以少付一些錢給小時工。
結果孫慶義和他老婆王玥，說是入股，錢只掏出一萬塊；活兒呢，是一點不上手。
即使大冬天，看著他們的二姐和二姐夫忙得滿頭大汗，倆人也能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
有一次，孫桂芳累得直不起腰，讓孫慶義幫忙搬竹筐。
孫慶義不耐煩地回道：「筐里裝的生蝦皮，一股腥味，我不想沾手，你慢慢挪唄。」
生蝦皮和竹筐，加在一起得二百來斤。不說這門生意有他的份兒，即使跟他無關，看著自己姐姐勞累的樣子，竟然還能說出那麼冷血的話。
當時正好趕上趙詠薇周末放學回家，她聽了個正著。本來她就不同意二舅家入股，這事發生后，她更是沒給過他們一家人好臉色。
趙會彬和孫桂芳，雖然為人老實忠厚，但也因這事冷了幾分心腸。
孫桂芳當時氣得心口發堵，「本來是看你上半年虧了不少錢，我做姐姐的想拉拔你一把，沒想到你還覺得理所當然了。我可不欠你的。」
所以入冬封海的第二天，孫桂芳就盤好了賬，把本錢和該得的利潤塞到孫慶義手裡。
「你和你媳婦仔細數數，沒問題就回去吧。我和你二姐夫累了好幾個月，得歇著了。」
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孫桂芳就把這對白眼狼弟弟和弟妹推出門去。
但趙詠薇太了解她爸媽了。
從小被忽視著長大，內心深處渴望得到家人的尊重和認同。幾個月過去，難保被人說幾句軟話，哭訴幾句生活的不易后，又會心軟。
所以，她得打好提前量。
「明天二舅當著姥爺和姥姥的面提的話，你們怎麼拒絕？」
趙會彬和孫桂芳對視一眼，心裡明白，女兒說的完全有可能發生。
兩人其實根本不在意多幹些活兒，關鍵是二弟的態度太讓人心寒。
而爸媽很可能會站在二弟那邊......
看出趙會彬和孫桂芳的動搖，趙詠薇決定以退為進。
「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家裡生意太忙的話，可能照顧不到我，要不然開學后我就不回來給你們添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