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自此,唯一效忠之人便是他!
張明凈等在清泉館外,說是來接張府的人的。
淳溟得到消息后,快步上了樓。
「主人,張明凈來了。」
「他怎麼來了?」
薛景韞下意識懷疑,這一次莫不是張家父子給他設局吧?
可想了想,以張明凈的為人,就算想要對他做點什麼,應該也不會犧牲一個屬下的性命。
薛景韞雖然對這種所謂的德行嗤之以鼻,但就連他都不得不承認,張明凈是個正人君子。
而且也不似政客們那麼虛偽。
他算是大閩朝堂一股難得的清流了。
只不過這種人欣賞足矣,可沒法去與他結交。
更不想被這人盯上。
「主人,他說是來接人的。」
可問題是,他們現在沒人給他帶回去。
屍體倒是有一具。
但張明凈可不是張慎來,他要是知道張府的人死在清泉館,那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就連薛景韞都不敢賭。
「告訴他,人已經回去了。」
「這樣能行得通嗎?」
「再把那女人的屍體送回給張慎來,讓他來應付他的兒子。」
「……是。」
淳溟心有遲疑。
為什麼主人就那麼篤定張慎來會心甘情願幫他?
弦南皇后莫說已經不在了,就算還在世,張慎來如今都有家室了,也一把年紀了,還會像年輕時候那樣不顧一切嗎?
淳溟很懷疑。
薛景韞笑了,笑得極為自負。
「那是你不了解張慎來這種人,你以為他是在成全我嗎?不,他是在成全年輕時的自己——」
這話有點高深莫測,淳溟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她也沒多說什麼,按照薛景韞交代的,一邊讓人去打發張明凈,另一邊暗暗將人還給了張慎來。
杜府。
杜晚楓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你們確定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是的,我們看到那個女人進了清泉館,然後張大人也去了,等在清泉館外沒有進去。這時候從秘密通道送出來一口箱子,箱子還滲出了血跡,還是運往張府方向,裝著的應該就是那女人的屍體。」
「這是殺了人,想讓張慎來給他擦屁股啊。他也知道我們張兄不好對付,這要是被他抓個現行,他可就不好交代了。只是,可惜了那位女諜探了。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能讓薛景韞如此惱怒,連張慎來派去的人都這麼不顧後果的殺了。」
杜晚楓隱約也能猜到一點。
張慎來跟薛景韞最大的聯繫就是弦南皇后。
而那個送信之人又是前飛羅使,跟弦南皇后也有關聯。
他們談話的內容,只可能跟弦南皇後有關。
恰好這個人,是薛景韞的精神支柱。
一個薛景韞眼裡的信徒,要是冒犯了他心目中的神明,那便會是這樣的結果。
「大人,我們要怎麼辦,告訴給張大人嗎?」
杜晚楓心裡也在猶豫。
張慎來若存心維護薛景韞,那張兄只怕會與父親之間生出爭執乃至隔閡。
要知道張兄在這種原則上的事情上,那是毫不退步的,他也不會允許薛景韞在敬天府肆意殺人、狂妄亂來。
但!
杜晚楓不知道這件事就罷了,知道了自然就不會讓張慎來、薛景韞將這事遮掩過去。
死的哪怕是曾經的飛羅使,他張慎來的家僕,可如今也是大閩朝的百姓,一位曾經為王朝出過力的諜探。
光天化日之下,就於清泉館內恣意殺人,大閩朝的律法可不允許!
在大閩朝,大戶人家的家僕,惹了主人不痛快,那也不能隨意取其性命。鬧出了人命官司,都是要對簿公堂的。
張慎來也不能將這條人命輕鬆抹去。
「我們先看看張慎來對這事的態度,之後再決定需不需要告訴給張兄。」
「是!」
杜晚楓希望張慎來在這件事情上不要犯糊塗,也不要讓張兄失望。
精明了一輩子的人,不要到了晚年,還砸了自己的名聲。
杜晚楓其實也不太想捲入到張家的事情中去。
張明堂跟張明凈的決裂,不少人就認為跟他杜晚楓有關。
要是張明凈再跟他老子鬧翻了,裡面還有他的身影,那他在別人口中還不知道被傳成什麼樣子。
張明凈聽說人已經回府了,不太相信,卻也只能先回府里確認。
「慧姨回來了嗎?」張明凈問晁靈。
「……回來了。」晁靈擠出一個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都不對勁。
比哭都還要難看。
「靈姨,慧姨真的回來了嗎?」
「公子,你就別再問了,慧兒回來了。」
「那她人呢?」
「她……她剛回來就被老爺派去執行公務了。」
張明凈抬步便往張慎來那裡走。
他儼然已經猜到了點什麼。
「誒公子——」晁靈拉住他,「你別去找老爺。」
「跟我說實話,慧姨到底怎麼了?」
晁靈還想堅持之前的說辭,被張明凈嚴正打斷了。
「別想用這套話瞞我,你們也瞞不住我。」
晁靈還是不能說。
「是不是我爹讓你對我撒謊?」
「公子,求你了,你就別再問了。你能幫我去找慧兒,我已經很感激你了,後面的事情都與你無關了。」
「怎會與我無關?你們都是我張府的人,你們的事情都跟我有關!」
這話,讓晁靈差點落下淚來。
方才,慧兒的屍體被人送回來時,晁靈跟張慎來兩人都看到了。
只能說薛景韞太狠了,人死了還不算,還要死後處刑泄憤。
可面對著薛景韞讓人傳過來的話,大人在一陣沉默后,還是選擇了維護薛景韞。
那時候,晁靈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心直達心房。
他們這些人,終歸只是替人賣命的,比不上主子們在大人心裡的地位也很正常。
但為什麼還是有點悲涼呢?
替慧兒,也替自己。
難道他們這些人,生來就低人一等,這一生都永遠改變不了嗎?
直到聽到張明凈的話,讓晁靈的內心又逐漸熱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一刻,晁靈做出了決定。
以後她唯一效忠的人,便是張明凈!
之前大人將張府的勢力都交給了公子,但他們這些人習慣了聽張慎來的,所以哪怕如今當家的變成了張明凈,張府做主的還是張慎來。
他們本以為這兩者之間也沒有什麼區別,直到今天,才知道區別大了。
這不是說張慎來就不好,這些年也沒虧待他們。
只是,晁靈忽然意識到,她的內心裡早就不把自己當一名飛羅使了,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樣,看著好姐妹死在自己以前,對皇后對太子殿下都不敢生出半點恨意……
這次,她想為慧兒討個公道!
張慎來見到張明凈過來,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晁靈,便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凈兒,慧兒的事情爹也很遺憾,但她對弦南皇后不敬,有此結果也怪不得人。」
「爹!過去孩兒一直很尊敬您,您欣賞的人,孩兒就算不喜歡也不會說什麼。但孩兒今日就想問問您,弦南皇后就那麼好嗎?對您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她的兒子在我大閩殺人,你也可以說服自己接受?」
「凈兒,這事情我會給一個交代。」
「爹打算怎麼交代?慧姨可是沒了一條命!」
「你難道還想逼爹不成?」
「爹,這些人跟了您多年、為了您、為了大閩在各國奔走、出生入死。他們不是什麼飛羅使了,他們都是我大閩子民,這裡是他們的家!他薛景韞,一個燕離前太子、西榮的人,在我大閩的國土、在慧姨他們視為家的地方,被一個外人給殺了!你這位家主都不想著為他們做主、還要為別人遮掩嗎?」
張明凈一句又一句有力的質問,讓張慎來不住後退,答不上話來。
站在張明凈身後的晁靈,默默紅了眼。
張慎來扶著桌子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問張明凈。
「那你打算怎麼辦?」
「薛景韞殺人,當然要依律來辦。」
「他不是大閩人,你真的認為以他的身份,殺一個張府下人會被追究?凈兒,這件事沒那麼簡單的。」
弄不好,就是虎烈奇向大閩出兵的借口。
他們會說,大閩故意控制著薛景韞不讓其回國,什麼殺人,那不過是他們在給薛景韞設局而已。
張慎來之所以做這個決定,也不全是因為弦南皇后。
他也是以一位前首輔的眼光,決定以大局為重,不要把這件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他也知道,他這個兒子是不知道什麼叫妥協的。
尤其是原則的問題上,更不會做出半步退讓。
「爹,您在想什麼孩兒很清楚。虎烈奇如果真要對大閩出兵,那即便沒這件事,他也會找別的借口。反之,他要是不想出兵,那再來十個薛景韞,他也不會說什麼,也不敢說什麼!」
張明凈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
不等張慎來再說什麼,張明凈便轉身而去。
晁靈忙跟上去了。
杜晚楓趴在書房二樓的欄杆上,望著下面池塘里的荷花殘葉,等著外面傳來的新消息。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蘭魚出現在他身後。
「公子,果然如你所料,張大人沒打算把這件事揭過。他已經讓人抬著那口箱子去了清泉館了,同時還叫上了府尹衙門的人。」
這個案子,發生在敬天府一館樓內,由府尹衙門來受理那沒什麼問題。
考慮到真兇是薛景韞,敢於來辦這件案子的恐怕也就是周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