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日本政府為軍事行動「埋單」(1)
美國國務卿的備忘錄,很快就擺在了日本外相幣原喜重郎的桌上。雖然美國大使對「此文不得視為抗議」的附加說明,把美國政府透過備忘錄小心翼翼地表現出的一絲不快,幾乎也通通抹去了,但幣原還是感到了壓力——美國畢竟表明它對於生在滿洲的事變並不打算坐視不管。
就在前一天,國聯理事會主席白里安致中日兩國外長的通告中,要求中日兩國:不應進行惡化現狀、或有妨礙問題和平解決之虞的一切行為;尋求適當手段,使各自之國民安全及財產不受危害,並使兩國各自之軍隊得以立即撤退。
白里安在致幣原的通告文書中說:「余確信,貴國政府必能依照理事會同意的送交閣下之通告,採取一切措施,避免惡化現狀,或有妨礙問題和平解決之虞的任何行為。」並順便告訴他,國聯已將有關滿洲事件的所有相關文書和理事會的會議記錄轉交給美國政府,以供參考。
儘管國聯的態度盡量做到對中日雙方「一視同仁」,但日本政府還是感到了隱隱的壓力,因為從日本政府對中國的既定政策看,它對於可能招致的國際社會的壓力,這時還是很忌憚的。
事變爆時,重光葵在中國。23日那天,重光葵向日本政府回電報:
此次軍部的行動,基於所謂統帥權獨立的觀念如此無視政府,煞費苦心所做的外交努力有一朝被破壞之感。為國家將來計,不勝悲痛之至。既然如此,希望政府應從速禁止軍部之獨斷專行,依照國家之意志,停止軍部不負責之不利宣傳,更應表明旗幟,確立政府的指導……國民政府政策是迅速解決內亂(迅速地認真同廣東方面的妥協終於實現了),以統一的力量,用「以夷制夷」的傳統政策,將此次事件訴之國際聯盟(由於最近宋子文的聯絡,同國聯關係已變密切)及主張非戰條約的美國,用全副內外宣傳力,強制促日本撤退,儘可能與歸還山東時一樣。在任何場合,都不會同日本國締結有關今後滿洲問題的適當的協定,還有為這個目的進行談判時,國民政府也不會參加。因此,應該認識到此次事件能使日中處於斷絕邦交狀態。長此放任,由於國民政府方面的策動,日本將受到世界輿論指責。
為什麼重光葵會對日本軍人悍然動的軍事行動那麼痛心疾呢?什麼是重光葵所說的「煞費苦心所做的外交努力」呢?
1931年的春天,若二度組閣之際,也正是幣原外交日暮途窮之時。還是在濱口內閣時期的幾樁對外交涉中,幣原都被政友會和右翼勢力指責為軟弱,對與日本存亡攸關的滿洲問題也沒有拿出使國民能接受的方案,而此間,中國正興起「革命外交」,以謀求鞏固國家統一和收回國權。根據中國外交部長王正廷的設想,收回國權的計劃將分五個階段,將逐漸收回關稅自主權、撤銷治外法權、收回租界和租借地、鐵路利權、內河航行權和沿岸貿易權。4月中旬,駐華公使重光葵拜會王正廷時,王明確表示,將要收加的租借地中包括關東州,鐵路利權中包括南滿鐵路。重光葵立即回國,向外務省彙報,與幣原商討對策。本來根據幣原的協調外交,是想通過對中國「革命外交」作出善意的姿態,來避開中國反帝運動的鋒芒,謀求日本在中國的有利地位。但日本國內形勢正在迅速惡化,內閣的政治力量越來越弱,右翼勢力越來越囂張。狙擊濱口相的槍聲露骨地展示了右翼勢力的肆無忌憚。形勢的惡化根本無法阻止,滿洲問題從內從外看,都亟待解決。從滿洲的形勢和日本軍部的態度看,遲早不免要生衝突,日中關係註定要走到死胡同。重光葵認為,既然日中關係註定要走到死胡同,那麼,在外交上,應以「堅實的安排」作為方針。根據重光葵的提議,既然日中關係終究要陷入無路可走的境地,那就必須讓它「塌塌實實地行不通」。所謂「塌塌實實地行不通」,用重光葵的話說,就是在任何況下,都要使全世界諒解日本在外交上的地位。幣原外相和亞洲局局長谷正之也都同意重光葵的這一提議。這樣,「堅實的安排」就成了日本政府處理中國問題特別是滿洲問題的一個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