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一直都在失去（1）

顧西宴搖搖頭，沉默著盯著漆黑一片的電視屏幕，裡面倒影著他孤獨的身影，腦海里卻不自覺的浮現了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

就在他現在坐著的這個位置，他和言濃一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言濃嘲笑他幼稚，三十幾歲的人了居然還看動畫片。

他半點不惱，擁著她在沙發上胡鬧。

見他沉默不語，似是陷入回憶中的模樣，陳姨的眼神越發擔憂，卻還是沒忍住感慨了聲：「先生，以前您和言小姐在一起的時候，你們總是因為結婚的事情吵架，我以為你們年輕人吵著吵著，事情會慢慢解決，沒想到她最後卻嫁給了別人。」

「能跟我說一說，我們以前怎麼相處的嗎？」顧西宴被陳姨的聲音拉回思緒，悶悶的問道。

陳姨一怔，連忙點點頭。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

沈以誠動作很快的找到了這裡，他沒有報警，只帶著保鏢，單槍匹馬的闖進了海藍雲天。

言濃以為顧西宴不會這樣輕易的讓她離開，可敲門聲響起來的一瞬，顧西宴卻似乎料到了是沈以誠一般，平靜的打開了門。

沈以誠帶著保鏢一擁而入，見言濃好好的在飯廳吃著午飯，他臉上的不安與憤怒才慢慢平靜了下去。

「言言，我們回家！」沈以誠牽起言濃的手，他的手傳遞過來的溫度十分溫柔，言濃點點頭，任由他拉著往外走。

經過顧西宴身邊時，沈以誠腳步卻頓了頓，目光不

善的看向他，警告道：「顧西宴，不要再來打擾我太太！」

顧西宴一言不發，眼神卻冷若冰霜。

兩個身高與氣勢都分毫不輸的男人，互相對視著，氣氛一度劍拔弩張，最後是言濃扯了扯沈以誠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沈以誠這才收回目光，牽著她離開。

直到上了車，沈以誠的手仍然緊握著言濃的手，好似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一般。

言濃望著後視鏡中慢慢遠去的海藍雲天，心裡竟比她想象中的要平靜。她看向面色沉著的沈以誠，沒由來的問了一句：「以誠，真心的愛過一個人真的很難忘，你以前有沒有真心愛過的人？」

沈以誠神情一滯，越發握緊了她的小手，搖頭否認：「沒有。」

言濃反握住他的手，笑了：「回家吧！」

一路無話。

言濃被顧西宴帶走後發生了什麼，沈以誠一個字也沒問，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落地之後，言濃本以為沈以誠會跟她一起回去，沈以誠卻要搭乘另外一趟航班出國。

言濃沒覺得驚訝，也什麼都沒問，沈以誠卻是向她解釋了起來：「國外有個項目需要我去盯著，我這次過去大約要半個月左右，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埃及好嗎？」

言濃望著他溫和的笑臉，輕輕的點了點頭。

臨別前，沈以誠抱了抱她，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了一個吻，「一定要等我回來。」

送別沈以誠，言濃直接打

車去醫院探望了言歡。

言歡還是要在無菌倉裡面待著，但人已經清醒，可以正常的溝通。

言濃隔著手機與她講話，姐妹二人說了很多，直到天快黑了，言濃才回到了華庭公寓。

可是公寓裡面卻沒有人，阿姨和劉管家都不在，家裡空蕩蕩的，過分的冷清讓言濃心裡生出了一絲不安。

她連忙撥通了劉管家的電話，可接通電話的卻是言濃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人。

「言言，你回來了嗎？」電話那頭是何太太略帶疲倦的聲音。

「外婆的電話怎麼在你手裡？」言濃皺緊眉頭，下意識的質問。

那頭傳來何太太有些悲哀的嘆息聲，「你外婆生病了，她可能……可能……」

何太太的聲音漸漸哽咽了起來。言濃如遭重擊，連忙趕往了醫院，終於在重症監護室裡面見到了劉管家。

劉管家做完手術之後，恢復得雖然不錯，但因為年紀太大了，她的身體之後又出現了其他的併發症，讓本就衰敗的器官，無法再負荷她的身體。

那天晚上，劉管家和言濃打完電話后，就被緊急的送往了醫院，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這件事情被瞞的死死的，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給言濃。

現在，劉管家已是強弩之末，雖然能強行吊著一口氣，但這對於器官衰竭的病人來說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

言濃隔著探視窗，看著裡面一動不動，身上插滿各種儀器的劉管家，忽然想起那天晚

上，她好似交代遺言一般的話，眼淚不爭氣的就掉了下來。

「言言，你外婆年紀大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何太太站在她身後，手抬了起來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卻還是悻悻的收了回來。她表情悲戚，「你外婆大部分時間都昏迷不醒，這兩天偶爾醒過來，也總是念叨著想見你。她說她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夢見有個小孩拉著她的手，叫她太婆……」

說到這裡，饒是何太太再鐵石心腸，也不禁淚目。

這些年，她賭氣不和劉管家聯繫，母女之間的情分的確淡薄了很多，可劉管家始終是她的親生母親，看劉管家這樣，何太太到底是心痛的。

言濃沒有理會她，腦海深處的記憶，卻又再次被挖掘了出來。

那時，她失去孩子，躺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不醒時，也看到了劉管家和那個孩子。

現在，那個孩子是要接劉管家離開了嗎？

想到這裡，言濃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捂著臉無聲的痛哭了出來。

她好像，一直都在失去，孩子，顧西宴，外婆……

這些她無比珍視的人，都一一從她身邊遠去。

「言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外婆不在了，還有我。」何太太也跟著痛哭了起來，她試探的伸手抱住了言濃，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悲痛，言濃並沒有抗拒她的懷抱，何太太這才摟得更緊，第一次如同母親那般，輕拍著言濃的腦袋安撫，「你還有我，

你還有我，媽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可這個擁抱還有安慰，都來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