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一直都在失去(2)
言濃此刻並不是覺得她的懷抱溫暖,也不是將她當做了依靠,只是悲痛到了深處,恰好需要一個擁抱而已。
哭過之後,言濃去劉管家的主治醫生那裡詢問了具體的情況,跟何太太說的差不多,劉管家的狀況很糟糕。
家屬如果想要強行讓她活著,醫院可以憑藉現在的醫療技術讓她不死,但昏迷不醒的躺在病床上,猶如植物人一般,還要遭受器官衰竭所帶來的痛苦,還不如直接死了。
言濃失魂落魄的離開辦公室,何太太似乎擔心她做出什麼傻事,一直緊緊跟隨在她身邊。
從天黑到天亮,言濃在醫院走廊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她回華庭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將自己收拾得十分精神,又回到了醫院。
恰好,劉管家醒了,只是意識還是有些模糊,言濃進去探望時,她勉強有力氣握住言濃的手,卻再沒力氣說話,雙眼盈滿熱淚,一眨不眨的盯著言濃看。
言濃忍著眼淚,跟她說著這幾天在蘇北發生的事情,她說沈以誠跟她求婚了,還將婚戒拿給了劉管家看。
劉管家眼中含淚,但目光里卻透露著一絲欣慰,張著嘴吃力的想對言濃說什麼,但嘗試了幾次,還是說不出來,遺憾的放棄了。
探視結束后,言濃去看了言歡,她跟言歡說了劉管家的事情,那時候言歡正在吃飯,聽見劉管家狀況不樂觀,言歡手裡的飯碗一下子就砸落到了地上。
姐妹
二人隔著無菌倉的窗戶,互相對視著,彼此眼中都帶著淚。
劉管家走的那一天,風和日麗,天氣十分好。
或許是為了不留下遺憾,劉管家那天的精神特別好,她如孩童一般,吵著讓言濃帶她出去轉轉。
言濃先是推著她去看了言歡,言歡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隔著手機跟劉管家說了會兒話。
「孩子,以後你跟言言要相互扶持,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能放棄彼此,知道嗎?」臨別前,劉管家忽然嘆息了起來,忍著哽咽叮囑了聲。在得到言歡答應的點頭后,劉管家這才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來,她朝著言歡揮揮手,「我要出去曬會太陽,明天再來看你。」
言歡卻忍不住濕了眼眶,也朝劉管家揮了揮手告別。
彼此都知道,這或許是最後一面了,可誰都沒有提起分別。
言濃推著劉管家來到了醫院後面的公園,今天是周末,住在附近的小朋友,都被家長帶出來玩兒了。
聽著周圍傳來的歡聲笑語,劉管家眼神發著光,臉色卻十分灰敗慘白,她眺望著遠處的人工湖,想要說話卻沒有了力氣。
言濃漫無目的的推著她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太陽快落山了,她才落下了淚來,「外婆,一路走好。」
劉管家的葬禮是何太太和言濃一起操持的。
劉管家生平的朋友很多,交心的朋友卻極少,所以葬禮辦得十分低調。
葬禮這天陰沉沉的,好
似老天也在為劉管家的逝去默哀。
言歡原本不能出院的,但她堅持要送劉管家一程。
去往墓地的路上,言濃一直緊緊抱著劉管家的遺照,言歡跟在她身後,姐妹二人的表情平靜卻哀戚。
濃濃的悲傷籠罩了一路,直到看到劉管家下葬,言濃才終於哭了出來。
「言小姐,這份遺囑麻煩您確認一下。」劉管家生前的律師張律,拿出了一份遺囑遞到了言濃手裡。
或許是知道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劉管家早在一個月前就立好了遺囑。
她將城南飯店以及名下的百分之五十的動產還有不動產留給了言濃,另一半則是給了言歡。
她這一生只有何太太一個女兒,死後卻沒有給她留下分毫,最後彌留之際也未曾提起過這個女兒。
何太太在一旁哭成了淚人,但對於劉管家的遺囑,她沒有任何異議。
「姐,為什麼時間這麼短暫呢?」言歡接過言濃遞過來的遺囑,翻看了會兒,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血緣上,她並不是劉管家的親外孫女,可劉管家死前還是去探望了她,甚至很早之前就立下了遺囑,也給她留下了資產。
無論是愛屋及烏,還是真心的將言歡當親外孫女疼愛,這對言歡而言都是除了言濃之外,從未有人給予過的偏愛。
她不是愛哭的人,可在見到劉管家立下的遺囑之後,卻是蹲下身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天,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悲傷和沉重的
。
前來弔唁的客人,陸陸續續都離開了,何太太看了眼停留在墓前的言濃和言歡,也隨著人群離去。
姐妹二人,在劉管家的墓碑前,站了許久許久。晚風吹過,劉管家的笑容,禁錮在了冰冷的墓碑上面,但依然她的笑容,依然溫暖了言濃和言歡。
「姐……」這時,言歡突然扯了扯言濃的胳膊,目光複雜的看向不遠處正朝這邊過來的人影。
言濃順著的她視線望去,驟然怔在了原地。
一個讓她最預想不到的人,慢慢走到了她跟前。
「你怎麼……」言濃嗓子發澀,看著已經到了跟前的人,吶吶的出聲。
顧西宴一身黑色的西裝,胸前別了白色的山茶花,神情肅穆,晚風吹亂了他一絲不苟的短髮,也吹亂了言濃悲愴的心。
「姐,我去下面等你。」言歡神色複雜的掃了眼前來弔唁的顧西宴,慢慢往山下走去。
「節哀。」顧西宴將白色的花束放到了墓碑前,輕聲呢喃。
他的聲音很快被風吹散,卻獨留一縷漂落到了言濃心頭,驚起了片片漣漪。
「謝謝你能來。」言濃疏離的表示了感謝,然後便抿緊了唇不說話了。
兩人安靜的站在墓碑前,聽著夜晚的風聲,誰都沒有再說話。
天完全黑下來,言歡才等到了言濃下來。
「姐……」言歡連忙迎了上去,在看到言濃身後,不遠不近跟著一起下山的顧西宴時,欲言又止。
「回家吧!」言濃沒有回頭
,徑自鑽進了車裡。
車子很快啟動,顧西宴的身影,在後視鏡中變得越來越渺小。
言濃強迫自己收回視線,疲倦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