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福寧也只有他了
女子被他這一問,倒是愣了,定了許久才擺手。
「天底下沒有那稀奇物。」
容毓:「是嗎?」
他盯著女子,「我怎麼聽人說,廣寧丐幫這麼多年屹立不倒,就是靠的一種化肉無形的奇葯。」
「疫災的時候,丐幫隨手就是二十兩,想必也是靠這藥方大賺了一筆。」
女子的笑意逐漸收斂,看著容毓有些戒備,「你是誰?」
容毓:「扶州府,容毓。」
女子猛的坐直,問他,「容家醫館的少東家?」
容毓微微頷首,「丐幫這幾年,可是從我醫館取了不少的葯。」
女子緊接著,「那又怎麼樣?」
容毓:「不怎麼樣,你告訴我事情,往後的葯價我照樣賣你,現在年頭不好,其中幾味葯可是難尋啊。」
女子手指攥在一起,默默揉搓著掌心的紋路,「宋文濂確實從我這帶了包葯走。」
「我們家的葯是自己研製的,原來只走黑市的路子,後來廣寧出了事,一夜間死的人太多了根本埋葬不過來。」
「我爹就拿出去給官府用了。」
「宋文濂就是這時候知道的。」
苑福寧:「葯的作用是什麼?」
女子道,「化肉消骨。」
苑福寧的眉頭蹙起,「但我在宋家挖出來的屍身,只有骨頭,沒有血肉。」
女子:「兩具嗎?」
福寧點頭。
女子呵了一聲,「那就對了,我給了他一人份的葯,他用給了兩個人,藥力就是另一種走向了,保存骨骼,多年不爛。」
苑
福寧幾乎脫了力似的,往後猛地一跌。
容毓沒有猶豫,攔腰將她抱起。
女子望向她,神色里有些複雜,「苑晗先生的死,與我有關?」
容毓邁步的腳微微停頓,「當時你若不跟宋文濂說苑先生的事,只怕他能躲過一劫。」
踏著月光,抱著懷裡的人,容毓沒有再想什麼,徑直的往外走著。
廣寧的地理位置要比扶州更靠南邊,氣候也更溫和些,街邊的大數已經生出嫩芽了。
苑福寧窩在容毓的懷裡。
頭窩在他的頸窩,什麼都不想思考。
這一刻,她只想跟個鴕鳥似的,躲回自己的窩裡,誰也不見,什麼也不說。
容毓是懂她的。
認識苑福寧這樣久,她最常做的就是躲在那堅硬的外殼後面,露出一張溫和的笑臉。
他寧願福寧哭些,鬧些,至少有的發泄。
或者像現在這樣,放空一些也好。
廣寧不再繁榮了,現在戌時還沒過,小路兩邊門窗緊閉,只有月光的光亮。
苑福寧聲音發悶,「放我自己走吧。」
容毓沒鬆手。
「好不容易讓我這樣抱著,姑娘多給些時間才好。」
他低下頭,輕輕蹭了蹭苑福寧的頭頂,姑娘家的頭髮都是香香軟軟的,帶著幾分夜色獨有的涼意。
苑福寧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爹死了。」
她聲音很輕。
呼吸打在容毓的耳側,逐漸緊促,然後輕輕的啜泣起來。
她抱緊容毓的脖子,就像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似的。
容毓停下了腳
步,找了個樹樁子坐下,將苑福寧結結實實的攬進懷裡,就像哄小孩兒似的,輕拍著後背安慰著。
他什麼都沒說。
苑福寧只是在哭。
她其實早知道父親沒了。
就是一直不肯相信。
她爹死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只有一副屍骨。
就連那玉璜...都是別人轉交給她的。
這一刻起,她無父無母了。
容毓抱著她,緊緊抱著,他模仿苑福寧小時候抱他的動作,手指輕輕從肩膀捋到上臂,閉上眼睛,輕輕搖晃著。
他只有福寧。
福寧也只有他了。
不是好事,但是好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苑福寧從他懷裡抬起頭,杏仁似的眼睛水汪汪看著他。
「那個玉璜,是誰給你的?」
容毓:「容老爺。」
苑福寧:「等回了扶州,我想見他一面。」
她見過容老爺,但那時候忙著審案,忙著幫容毓斷關係,倒是把這個拋到腦後了。
容毓捋了捋她被淚水粘住的頭髮,「好。」
苑福寧緩了緩,「我不信,宋文濂拉著那麼大的一輛驢車進城,守軍怎麼會不查呢?」
梁道潤卻說沒有...
她不明白。
苑福寧一行才到廣寧三天就查清了所有的事情,留林春在這處理後續,他們則策馬疾馳趕回扶州。
別說任旋,這回就連欒亭都受不了了。
眼瞧天黑,苑福寧沒有要歇的意思,欒亭想起了出門前梁道潤囑咐的話。
他猛地揚起鞭子,朝任旋抽去,那鞭子是牛皮編織的,登
時將任旋的衣裳刮破一道口子。
棉絮飛飛揚揚。
任旋敢怒不敢言,「欒大人,這是做什麼?」
欒亭壓根沒理會他,策馬向前,跟苑福寧說道,
「苑大人。」
「咱們找個驛站歇歇吧。」
「任旋兄弟累得不行,鞭子都抽到自己身上了。」
苑福寧回頭一看,別說是衣裳,就連任旋的腦門都有隱隱約約的紅色。
她動了惻隱之心。
這地方離扶州不遠了,今晚修整一夜,明兒再走上半天就能到。
但路邊的驛站都太小,留給他們的只有兩間房,苑福寧自己在里,容毓帶著另外兩個在外。
但欒亭嫌屋子太小被褥不暖,非要鬧著出去喝兩杯。
等人走了,容毓才從自己的包裹里翻出乾淨衣裳,遞給任旋,「換上吧。」
任旋不敢接。
容毓:「這屋很冷,你不穿明兒得了風寒,還得是我拿錢治病,一樣的。」
欒亭那一鞭子,從他發頂一直抽到手背,任旋的手青腫了好大一塊,偌大的漢子眼圈都紅了。
「大人,你要小心他。」
任旋看了看門口,把聲音壓到最低,「出門前,我看梁大人和他說了什麼。」
容毓同樣望過去,門縫開的不大,但能看見欒亭正跟別人侃大山。
他略微想了想,對任旋道,「你想不想換一處呆著?」
任旋正換衣裳,愣了愣,沒明白。
容毓:「我可以幫你從都指揮使司調走,換一處清靜差事。」
他頓了一下,想到白明珠,「按察
使司的大人要到各州縣去巡查,估摸著得走一兩年,你若跟著,往後升遷也容易些。」
任旋衣裳都顧不得了。
忙不迭跪下,「小人若有這好命..」
容毓將手指豎在唇邊,叫他噤聲。
把人拉起來,他輕輕道,「那你要照我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