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圍場十一
「密室?誰?」
顧柏冬深深地看著她:「子棟。」
阿雁猛地抬頭:「什麼意思,范子棟讓人抓了?」
「算是吧。」男人斟酌著字眼:「抓了二十年。」
他說話時,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
阿雁眨眨眼:「二十年?」
「嗯。」顧柏冬沒有多敘,在她看來,妻子足夠聰明,無須贅言。
她嘴角抽搐了下,「誰的別院?」
「大皇子的。」
阿雁低頭想了想,半晌沒出聲。顧柏冬輕聲道:「沒有其它想問的嗎?」
前者抬眸:「范子棟究竟是什麼身份?他此前說是前國子監教授。」
「這倒也沒錯,出事前,他確實是國子監教授。且等你再見到他,你便會知道……」
顧柏冬說得沒錯,在密室里被「困了」二十年的范子棟被帶到皇帝跟前時,阿雁呆住了。
「你說他是范子棟?」
「準確的說,他姓王,王雁珩,子棟是他的表字。和我一樣,行之是我的表字。」男人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小聲些,可別露了馬腳。計劃之一。」
王雁珩、王雁絲。
再加上那張兩人之間有八分肖似的臉,阿雁甚至不用再多問一句。
她可算知道回來后,為何顧柏冬每每提及范子棟,就閃爍其詞。
哼!
這偽裝的本事,確實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只是眼下還不能發火,眾人跟前的范子棟,哦不,是王雁珩。
衣衫襤褸,皮肉污糟,全身上下,都是被虐打的痕迹。
阿雁心下一
緊。按顧家這幫人演戲但求逼真的B路數,這身傷八成是真的。
那得多疼,好好的人,怎麼就偏要用苦肉計?!
她又氣又惱,過去數年裡相處的日子使然,心裡脹脹的又酸又澀,眼淚自己就湧上了眼眶。
一種陌生的情緒充斥了整個人,阿雁趔趄幾步上前,未語哽咽,似是不敢相認。
上首皇帝道:「顧少夫人,你且仔細看看,此人可是你那兄長?」
阿雁緩緩抬眸,盈目氤氳。
須臾,她試著伸手,觸了觸王雁珩被打得翻轉的皮肉,喉嚨像堵著什麼東西:「疼嗎?」
王雁珩避開眼光,沒有應答,這在旁人看來,便是他作為兄長,並不想讓幼妹見到如此狼狽的一面。
只有阿雁知道,這廝根本就是不敢面對自己。
她意識到這一點更氣,雙手將人板過,眼裡都是警告,驀然哀嚎了一聲長調:「阿兄——」
王雁珩渾身抖了抖,下意識轉過身要避開。
不料他這個反應,更坐實了前頭眾人對他的猜想。是啊,若是平常,總是兄長護著幼妹,如今反過來,凡有點骨氣的男兒,哪個能做到心安理得?
皇帝道:「顧少夫人,你可認清楚了,這真是你那阿兄?」
阿雁咬牙切齒:「就是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認出。」
當事人又打了個激靈。
只見阿雁繼續道:「皇上,阿兄失蹤二十年,臣婦一直以為他早已殞命。卻不想,如今再見,也不比不見輕鬆。」
眸光在王雁珩的身上打轉,清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淌。那一身的傷,放任何一個人身上都不難聯想,過去二十年,他經歷的是怎麼人間煉獄一般的日子。
王雁珩這時似是終於克服了那種難堪的心理,轉過頭,艱難說了聲:「莫哭。阿雁莫哭。」
阿雁再回頭,兩兄妹終是抱頭痛哭起來。
顧柏冬上前一步攬住她,輕聲安撫:「讓大舅兄先收拾一下,該用藥用藥,該治傷治傷,休息好了,再說後事。」
皇上似才被人提醒,忙道:「正是,宣太醫為王卿家看診。」
阿雁掙開男人的懷抱,撲通叩頭道:「臣婦本以為一戒孤女,此生再父母兄弟的親情緣分,今日得已相見實屬上天垂憐。」
她兩腮淚痕汩汩,語調嗚咽:「兄長之事,臣婦人微言輕,求皇上為臣婦作主,還臣婦父親和阿兄一個公道。」
上首的帝皇大怒:「給朕傳那個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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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大皇子被褫奪皇子身份,被幽禁到皇家別院,無旨終身不得外出。
秋彌發生了這樣的事,註定要和中秋宮宴一樣不歡而散,草草收場。
還有兩日,帝、后、寶妃帶了五殿下等先行回京。至於其它臣子命婦家眷,則得皇上口喻,難得來了,只管停上幾日再回也無妨。
這樣的安排情理當中,只一樁事叫帝、后大為頭疼,又叫眾人都意外不已。
九公主不肯與帝后同行回京。
「九公主雖貴為公主,也
是婦人身,我阿兄於殿下就是外男,如何能讓你近身?公主不自重,丫頭們攔不住你,也要顧及幾分我阿兄顏面。」
阿雁厲聲攔住又要擅闖顧家帳子的九公主道。
實在不是她想這般疾言厲色,是對方一二再,再二三,三番四次沒個名頭,就想拿著公主的身份壓人,硬要親自照顧王雁珩。
這算怎麼回事?
留下的命婦不少,九公主的行徑早已傳得人盡皆知,阿雁實在是忍無可忍,才有前頭這一幕。
見是她,九公主難得好臉了一會:「傅少夫人,本殿念你是珩哥妹子,無意為難你,若是硬要攔本殿,也只好對不住了。」
阿雁毫不退讓,甚至諷道:「二十年前公主說不上話,太傅府一夜之間消聲匿跡。如今二十年過去,公主又何苦來這演一往情深?殿下也是成過親,養個小倌的人,莫不是覺得我阿兄沒了太傅府,便可隨意欺辱。」
九公主面色瞬時慘白,「你休要胡說!」
「臣婦有沒有胡說,殿下心裡自有數。阿兄自我安排的人照顧,殿下要探望,以後請先行打招呼,由顧家長輩陪同再來。」
「阿雁。」九公主倏地放軟了語調:「本殿無意為難你,當年事出本殿年紀尚小,使不上力,也說不上話。」
她神色有些凄然:「我本也以為他殞了,權當死了這條心。但偏偏他又出現了,我如今孑然一身,想來未必不是天意,也在給我機會
?」
九公主語氣有些激動,甚至連本殿都不再說,而自稱「我」。
「孑然一身?」阿雁冷哼:「臣婦是才回來不久,對京中諸多事不夠了解。但關於公主的後院軼事還是略有耳聞。」
見對方居然面露赧紅,越發句句戳心:「要是真的成全了你,到底是緣分,還是在羞辱我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