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清理

「張中丞，據本國公所知，你是因為彈劾尤氏兄弟被下了大獄，究竟什麼情況」

示意幾個御史找個石頭墩子坐下，范信開口詢問道。

「晉王殿下有所不知，數日之前御史台接到消息，尤乃亮的堂兄尤進喜在擔任荊州長史期間，公然售賣官位。」

「有一個叫羅少坤的徐倉庫大使找到他想要花二百兩銀子買一個縣令噹噹。」

「尤進喜將此事交給屬下鄭千司馬處理。」

「不料官職賣完了沒有官位可賣。」

「此事被尤進喜知道后，竟然說出可以在寧州縣再加一個縣令嘛，一三五是羅少坤坐堂，二四六是另外一位縣令坐堂。

「鄭千司馬無奈只能給羅少坤安排到寧州縣當縣令。」

隨著張翰一開口，幾個御史像倒豆子一般將尤氏兄弟的罪證一件件抖落出來。

聽得范信皺起眉頭，以前他以為尤氏兄弟只是囂張跋扈，手段狠辣一些。

沒想到連貪污受賄，倒賣官職這種殺頭的事都干出來了。

「晉王殿下，我等所說句句屬實，奈何大理寺不敢調查，這才讓尤氏兄弟逍遙法外到今天。」

「您是我大唐最有權柄的人，這件事一定要為下官們做主啊。」

望著下拜的張翰等人，范信心中一動。

如果這件事只是卡在大理寺並不算難辦。

只要讓大理寺調查一番就可以了。

另外官員腐敗一事讓他明白這些御史是最好的監察官員。

而張翰，鐘山等人又是難得的棟樑之材。

一念至此，范信從懷裡摸出幾十兩銀子。

「這些錢是本王的俸祿你們先拿著買點米面。」

「稍後我會親自去一趟大理寺催促他們辦理。」

「剩下的事等拿到真憑實據再說。」

張翰雙目通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晉王殿下，下官何德何能敢要您的錢。」

「這錢…」

「這錢沒有多少，大不了以後有錢了再還我就是。」

沖著幾人點點頭，在後者感激的目光中范信離開張翰家向著大理寺走去。

守門的官吏看到范信來了，連忙跪在地上神色恭敬道。

「晉王殿下，您有事吩咐一聲可不敢讓您親自來一趟。」

瞥了一眼守門的官員，范信一甩袖袍向大堂走去。

「告訴大理寺卿就說本王在大堂等他。」

「是，卑職這就去！」

當大理寺卿聽說范信來了時，老臉一抽搐戴上官帽就往大堂跑。

心中暗道這廝一來准沒好事，但願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哎呦呦，哪陣風把您給吹來啦。」

一進門大理寺卿臉上笑得跟朵花一樣。

「行了，本王這次來是有事問你。」

范信站在大案前，指了指右側的坐位，大理寺卿笑著擺擺手。

「下官還是陪晉王殿下一起站著吧，不知您說的什麼事？」

范信懶得跟他廢話，咳嗽一聲道。

「聽說你們大理寺積壓了不少關於尤乃亮的案件，為什麼不審？」

令人意外的是聽完這番話，大理寺卿並沒有表現出半點驚訝。

朝范信拱拱手苦笑道。

「晉王殿下，您真當滿朝文武個個都是您吶？」

「尤氏兄弟深得太后信任誰敢查啊，您信不信下官前腳查了，後腳就得被罷官入獄。」

「太平這是老毛病又犯了啊。」范信暗自皺眉道。

說實話尤氏兄弟在他眼裡只是一個熬藥的郎中。

沒想到短短十幾日便成長到了令百官忌憚的地步。

這個速度真是太快了。

「看來自己有必要介入一下。」

心中作出決定，范信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是最高律法衙門，要是連你們都不敢審，我大唐司法還有何公正可言？」

「去吧，有什麼事讓尤乃亮來找本王。」

大理寺卿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一拱手。

「下官這就命人抓捕荊州長史尤進喜等一干案犯。」

范信擺擺手。

大理寺卿的心思他知道，無非是想找個背書的，這樣出了事跟大理寺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范信不在乎，尤氏兄弟弄得朝堂烏煙瘴氣，天怒人怨。

這樣的人留著早晚是個禍害，還不如趁機除掉。

當尤進喜和鄭千被推進大堂時已是半個月後。

兩人一臉囂張的威脅將他們放了，不然就要告到太后那裡去。

直到他們看見坐在角落裡的范信時，才跪在地上不吱聲了。

審訊的過程異常順利，兩人老老實實的交代了如何買官賣官的全部過程。

命人將案犯押入大牢，范信揣著一摞子證據回家，等待第二天上朝結束這場鬧劇。

翌日。

泰安殿大殿。

「臣等參見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卿平身。」

自從加了一碗湯藥，李令月又重新恢復了精神。

甚至找到了尤乃亮所說的全身舒爽感覺，故而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眾臣起身後，張翰一腳邁出隊列。

「太后，臣有本奏！」

「講！」

看到這個人出來，李令月柳眉微蹙，似乎想到了什麼。

張翰深吸一口氣，猛地指向尤乃亮。

「太后，此獠的哥哥尤進喜在擔任長史期間公然買賣官職，所得賄賂二十萬兩！」

「以至於官場上形成一股按照品級標定價錢之風！」

「如果不加以嚴懲，日後定然後患無窮。」

「臣，懇請太后聖裁！」

「臣，懇請太后聖裁！」

面對鐘山一眾官員的彈劾，李令月看了尤乃亮一眼。

「張御史彈劾你的兄長買賣官職，可有此事？」

尤乃亮跪在地上，擦了擦眼角委屈道。

「太后，臣的哥哥是個老實本分的人，雖然沒有像樣的政績，倒也算勤勉。」

「臣實在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得罪張御史了。」

「讓他們如此記恨微臣。」

李令月點點頷首，目光轉向張翰。

「你說尤乃亮的哥哥有賣官之嫌，可有證據？」

「回太后，有！」

張翰將一摞子證據交給內侍，由其轉送給皇帝。

當李令月看完卷宗時，臉色一沉正要訓斥尤乃亮。

幾個御史便迫不及待的跳出來。

「太后，尤氏兄弟禍國殃民，縱容親屬倒賣官爵實在罪該萬死！」

「一定不能放過他們啊！」

李令月是個心性多疑的人，如果御史台只是彈劾尤進喜。

她會毫不猶豫將其罷官問罪。

但這些人非要扯上尤氏兄弟，反而讓她懷疑彈劾動機。

見李令月面露遲疑，尤乃亮心裡都快樂開花了。

之前他還擔心哥哥會牽連自己，沒想到這幫御史居然直接將矛頭對準他。

「哼，一幫蠢貨也不想想，本官要是倒了，誰來給太后治病？」

嘴角劃過一抹嘲諷，尤乃亮趴在地上悲呼一聲。

「太后，臣只是想讓您養好身子，沒想到遭這麼多人記恨。」

「罷了，微臣就這就去也，省著諸位御史咄咄逼人。」

他這番話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激起李令月的怒火。

尤乃亮是她調理身體的大功臣，這幫人不體諒也就罷了。

竟然還想借故殺人，就這麼不願意看見她李令月活著么。

有了這個念頭，李令月再看向張翰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尤進喜一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完全是他們個人所為，即刻起罷去官職流為庶民。」

「至於尤乃亮和尤乃進二人跟此案沒有半點關係。」

「幾位卿家就不要繼續糾纏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眾臣就是再愚鈍也明白太后的意思了。

見張翰幾人還要繼續彈劾，范信搶先一步站出來。

事到如今一切都很清晰，自己的媳婦不開兩位郎中。

張翰等人要是繼續彈劾下去，恐怕會落得一個罷官去職的下場。

他必須出手保下幾人。

「晉王殿下，您？」張翰面露不解之色。

示意幾人退下，范信朝李令月拱拱手。

「太后臣有本奏。」

「范卿，你？」

李令月神色複雜的看著范信，她沒想到最後站出來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最信賴的男人。

看到范信站出來，尤乃亮心中冷笑一聲。

太后吃了秘葯早已形成依賴性。

怎麼可能捨得治他罪？

范信攻擊的越狠，只會讓太后越為難，繼而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

然而，就在他拭目以待時，范信從懷裡掏出一份摺子遞給內侍。

「太后，臣最近研讀史書發現自夏商以來官員貪腐問題屢禁不止。」

「究其根源不外乎一點，缺錢。」

包括李令月在內所有人都是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要彈劾尤乃亮嗎，怎麼扯到官員貪腐問題上去了。

難道是迂迴路線？

將奏摺看完，李令月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

「晉王，依你的意思是準備施行高薪養廉？」

「不錯，太后！」

范信看了一眼眾臣，感慨道。

「昨天臣在菜市場碰見幾個官員，聽說他們連紅肉都買不起后，特意去戶部調閱了卷宗。」

「發現自天寶五年起，我大唐官員普遍薪俸較低。」

「遇到朝廷發不出俸祿的時候連家都養不起。」

「所以臣覺著可以給一些偏遠地區，五品以下的官員增加一到兩成的俸祿。」

「這樣官員們兜里寬裕了才會減少一些貪腐之心。」

此話一出，眾臣無不是捋須點頭，這個想法很久以前他們就有了

只不過礙於國庫連年虧空再加上朝廷把大部分錢花到了前線上，這才一直沒有提起。

今年僅嶺南一地就繳納了幾百萬貫稅錢，戶部確實有資格提出高薪養廉。

李令月笑著點點頭，對這個主意深感贊同。

「既然晉王覺著可行，那就先試行一段時間看看效果。」

「臣遵旨。」

退朝後，張翰幾人追上來。

「晉王殿下，咱們好不容才掌握尤氏兄弟貪污受賄的證據。」

「為何不一鼓作氣拿下此二賊？」

范信停下腳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尤氏兄弟聖眷隆厚想要殺他們單靠貪污受賄是沒用的。」

「還得弄清楚他們為什麼受寵才行。」

說完在眾人面面相覷中大步離去…

……

皇宮，大內。

「太后，這是臣新給您熬的湯藥快喝吧。」

將葯碗端到李令月面前，尤乃亮笑眯眯道。

「平日里不是四碗嗎，怎麼多了這麼多？

看著眼前的湯藥，李令月好奇問道。

接過葯碗就往嘴裡喝，隨著葯汁液進入腹中，身體好似騰雲駕霧一般飛起來。

由內而外透著一股愉悅的快感。

見太后一臉陶醉的陷入夢鄉中，尤乃亮嘴角劃過一抹得意。

端著殘餘的藥渣子向木桶走去。

「你們兩個趁著沒人的時候把殘渣埋入老地方，記住，有人問起就說是太醫開具的中草藥。」

「是，尤大夫。」

兩個內侍施了一禮，抬著藥渣來到泰安殿前的小樹林。

對著一個樹洞倒了進去。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黑暗中一雙眼睛正默默的注視他們。

待其走後將樹洞中的藥渣挖出來，消失在夜色中。

「晉王殿下，這就是尤乃亮每日給太后服用的藥物。」

「末將全都給您帶回來了。」

「去找個可靠的郎中來。」范信繞藥渣子轉了一圈，怎麼看都像正常的藥材。

沒多久一名挎著葯匣子的郎中匆匆走來。

「小人見過晉王殿下。」

「免禮，本王這有一副葯你看看都是什麼藥材。」

「是。」

郎中拱拱手，來到藥渣面前挑揀了幾個聞了聞，捋著鬍子閉目思索起來。

良久，睜開眼睛朝范信拱拱手。

「回晉王殿下，都是一些安神的藥材，只有一味小人沒有認出來。」

「哦，什麼藥材？」

范信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問道。

「就是這個。」

郎中從藥渣里捏出一個小殼子，遠遠聞去有一股淡淡的芳香。

「這是…？」

范信一怔，繼而臉色大變，一股駭人的殺意從身上冒出。

該死的尤乃亮，難怪讓妻子離不開他，原來靠的是這個東西。

強行壓下心中的殺意，范信掃了郎中一眼。

「你先住在府中待事情結束再回去。」

「六子，去給本官找一樣東西！」

「是。」

次日一早，范信拎著食盒來到泰安殿。

聽說范信來了，李令月高興的讓人把他請進來。

「夫君，今天怎麼想起來看本宮了，這有點不像你啊。」

由於剛喝完葯，李令月的精神看起來很好。

「我給你做了一道魚湯，特意端來讓你嘗嘗。」范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