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3_消沉(2)
過去像是煤炭,正在模糊的呼喊聲中被一個接一個地熄滅。勞倫斯隱隱約約地辨別出正在向河邊往返去拉水的馬的形狀。他站在那裡,盯著戰場深思了一會兒,向巴頓哈爾打著手勢,偶爾說幾句他倆都明白的法語,接著,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一陣風從城鎮上吹起一股濃重的煙柱,東邊,一條龍進入了眼帘,那是蓮,正迅速地飛過河流和城鎮,不時地停下來盤旋一會兒。有那麼一刻,勞倫斯如此震驚,以為產生了一種錯覺,感覺她正朝他們飛過來。但只是一刻,很快他意識到那不是錯覺。巴頓哈爾拉起他的胳膊,兩人一起趴在地上,向黑莓叢中爬去,長長的刺刮拉著他們。大約爬了二十英尺后,兩人找到了一個從地面和荊棘中掏空的避難所,那是羊的傑作。當他們有點沮喪地安頓好后,樹枝出颯颯聲,過了一會兒,一隻羊掙扎著、跌跌撞撞地擠到了小洞中,在荊棘上留下了一團團的羊毛,真是一個好的避難所。當白色的龍收攏起巨大的翅膀,優雅地在山頂降落時,羊顫抖著在他們身邊趴下來,或許是為了從人類那裡尋求到一點安慰。勞倫斯緊張地等待著。如果她已經現了他們,打算捕獵他們,一片黑莓林不會拖延太多時間。但她向遠處看去,對他們剛才觀看的景象非常感興趣。她的外表與以前有所不同:在中國,他看到她戴著精美的金子或紅寶石。在伊斯坦布爾,她完全沒有戴珠寶。但是現在,她戴著一件完全不同的裝飾,有點兒像王冠,安在翎頜根部的地方,聰明地鉤在翎頜邊緣和下頜下。這個東西像是用光閃閃的鋼鐵而不是金子製成的,中間是一個有雞蛋大小的巨大鑽石,即使在微弱的晨光中,這顆鑽石依然閃爍著光芒,掩飾不住她的高傲和自豪。一個穿法**官制服的人從她的背上下來,滑到地上。勞倫斯非常吃驚地看到她已經容忍了一名乘客,不過這個人看上去不像平凡的人。這個軍官頭上什麼都沒有戴,短而稀疏的黑頭,只披了一件追擊兵的黑色皮大衣,一雙快到臀部的高筒黑皮靴,腰上掛了一把耐用的劍。「這裡的景象真美,所有的主人都集合在一起歡迎我們,」他用帶著奇怪口音的法語說著,舉起瞭望遠鏡,尤其注視了一下向北邊路上移動的普魯士軍隊。「我們已經讓他們等了太久了,但用不多久,他們就會被照顧到。不久,達武和伯納達特就會把那些軍隊送給我們。我沒有看到國王的旗幟,你看到了嗎?」「沒有,我們不應該還沒有建立前哨,就等在這裡尋找它,這樣沒有任何遮掩,」蓮用不太同意的口吻說道,看上去對於戰場的形漠不關心,眼睛的血紅色沒有那麼強了。「現在來吧,有你陪伴,我肯定安全!」軍官笑著斥責她。巴頓哈爾痙攣地抓住勞倫斯的胳膊。「波拿巴!」當勞倫斯看他時,這個普魯士人嘴角出嘶嘶聲。勞倫斯猛地轉過頭去,為了清楚地看一眼,緊緊地靠到了荊棘上。這個人並不是特別矮小,他總是根據英國報紙上的描述想象這個科西嘉人的形象,事實上他長得更加緊湊而不是矮小。現在,他像被注入了活力一般,巨大的灰眼睛出光芒,臉上因冷風吹拂而有點潮紅,甚至可以說他長得很瀟洒。「不要著急!」波拿巴補充道,「我想我們可以再給他們四十五分鐘,讓他們把另外一個師也派到路上。走一走會讓他們更加正確地思考。」大部分時間,他沿著山脊走來走去,若有所思地盯著下面的高地,一副猛獸一樣的表,而勞倫斯和巴頓哈爾不得不為了自己的人忍受著巨大的憤怒。突然,身旁傳來了一陣戰慄,勞倫斯扭頭看到巴頓哈爾的手正握在手槍上,上尉的臉上呈現出一副可怕的毅然決然的表。勞倫斯握住巴頓哈爾的胳膊上,制止了他的行動。這個年輕人立刻垂下眼神,臉色蒼白,有點羞怯地把手垂了下來。勞倫斯默默地使勁搖了搖他的肩膀,讓他平靜一點。他很清楚這種誘惑,不可能沒有這種最瘋狂的想法,因為製造所有歐洲災難的建築師正站在離他們還不到十碼的地方。如果有任何希望把他抓起來的話,不論個人會遭受什麼樣的命運,當然他們應該嘗試,這是他們的職責,但是從灌木叢中闖出去襲擊他,不可能取得成功。他們的行動先會驚動蓮,根據個人的經歷,勞倫斯非常清楚天龍會如何迅速地採取行動。他們唯一可能的機會事實上是手槍,從隱藏的位置在他毫無防範的背後偷襲,但況不允許他們這樣做。他們的職責很清楚,他們不得不等待,隱藏自己,然後想方設法,儘快返回帳篷,告訴大家拿破崙正在對他們收緊爪子。只有忍受一時的苦澀,才能獲得可敬的勝利。但要想執行這個任務,每分每秒都十分關鍵。就這樣被迫看著皇帝深思,不得不保持安靜和鎮定真是一種痛苦的折磨。「霧正散去。」蓮說,她的尾巴不安地輕打著,眯著眼睛看著霍亨洛希炮兵的位置,現在,一切都在視野之中了。「你不應該像這樣冒險,我們馬上走吧,除此之外,你已經得到了你需要的所有報告。」「是的,是的,我的育嬰保姆!」波拿巴心不在焉地說,然後又看了看望遠鏡,「但自己親眼看到是一件不同的事。從這個海拔來看,在我的地圖上至少有五個錯誤,即使不經過檢查也應該知道,他們左邊的炮不是三磅而是六磅的。」「一個皇帝不應該是一個偵察員!」她緒激動地說,「如果你不相信你的下屬,你應該撤換他們,而不是做他們的工作。」「不要這樣訓誡我!」波拿巴假裝憤怒地說,「甚至貝爾蒂埃還沒有像這樣對我說話。」「當你做愚蠢的事的時候,他應該給你說,」她說,「來吧,你不想把他們引到這裡,讓他們竭盡全力地佔領山頂吧,」她有點哄騙性質地補充道。「啊,他們錯過了機會,」他說,「但很好,我會容忍你的。無論如何,是行事的時間了。」他最終拿下望遠鏡,走到等待他的杯狀的爪子里,好像他已經習慣於讓一條龍掌控他所有的生活了。她一離開,巴頓哈爾就穿過荊棘爬了出去,毫不在意荊棘造成的傷害。勞倫斯也緊跟其後,爬到了空曠地,停下來尋找著法**隊。霧正漸漸變淡,逐漸散去,現在他能夠清楚地看到耶拿那邊,馬歇爾·拉納的軍團正忙著把軍火和食物堆積在補給站,從燒毀的建築殘骸中搶救出木頭和物資,搭建起空圍欄。儘管勞倫斯通過望遠鏡向每個方向觀察,仍然沒有現其他大規模的法國部隊的任何跡象,當然沒有在薩勒河這邊。波拿巴到底想讓他的人從哪裡出來,動進攻,他現在仍然一無所知。「然而,在他能夠把人集合起來前,我們必須要控制住這個高地!」勞倫斯有點茫然地自自語。從這個位置上,炮兵中隊能夠取得對高地的優勢。他們很奇怪波拿巴為什麼想要佔領它,因為他已經在後面獲得了一個立足之地。接著,遠處的樹林中像打開盒子跳出奇異小人的玩具盒一樣,突然出現了許多龍,不是他們曾經在薩爾費爾德時遭遇的輕型龍,而是作為空軍主力的中等大小的龍:「捕撈者」龍和「蝴蝶」龍,他們脫離了陣型,以高速飛了過來,然後在保衛耶拿的法**隊中間著陸,外表看上去有點奇怪。透過望遠鏡仔細觀察,勞倫斯意識到龍上面裝滿了人,不僅有他們的隊員,而且還有整個步兵團,步兵正緊緊地抓住絲綢攜帶鞍具,這種鞍具與他們在中國看到的市民用來進行普通運輸的鞍具一樣,只不過上面的人更加密集。每個人都帶著槍和背包,最大的龍身上運了一百多個人。他們的爪子也沒有閑著,裡面辛苦地拿著整箱的彈藥和無數的食物袋。令人吃驚地是,還有裝滿活動物的網,這些動物被放到圍欄里,瘋地四處亂竄著,撞倒了牆,臉朝下跌倒在地,就像不久前泰米艾爾在山上抓的被打了麻藥的豬一樣。勞倫斯心裡一沉,猛然意識到這個計劃是多麼的聰明,如果法國龍以這種方式攜帶人員的話,肯定還會帶來更多的人,這是一支足以支持他們穿過這一可怕地區的部隊。十分鐘后,大約一千人在地面上集合起來,龍已經返回開始新的運輸了。勞倫斯估計,他們從幾乎不到五英里遠的地方來,但這五英里沒有路,全部都是濃密的森林,還被大河隔斷。一個軍團的人通常要花幾個小時才能穿過,而現在只要幾分鐘,他們就可以在新位置上著陸了。勞倫斯簡直無法想象,也沒有時間思考波拿巴是如何讓手下人同意被綁在龍身上,從空中攜帶過來。巴頓哈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拉著他就跑。遠處,空中又升起了大型龍「空中之淚」龍、大謝瓦利埃龍和「戰歌」龍,身形巨大,氣勢壯觀,正向山頂進。他們既沒有攜帶食物也沒有攜帶彈藥,只是攜帶了槍支。勞倫斯和巴頓哈爾沿著陡峭的山路,向山下狂奔而去。他們在鵝卵石上不斷地剎車、滑倒、爬坡、奔跑。當龍在山頂著陸時,灰塵和乾枯的樹葉飛起,粘到了他們的臉上。向山下跑到一半時,勞倫斯停下來,冒險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形:大型龍正放下兩三個營的士兵,這些人立刻把槍支拖到最前面的山脊上,然後解開龍的腹部鞍具,放下了一大堆的球形實心炮彈和霰彈。在山頂上,他們不會遇到什麼挑戰,但也沒有機會撤退。戰爭按照拿破崙的設想展開了,到處都處於法國人槍支的陰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