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舊的門庭

如師父所說，一直以來，蘇淺都似在逃避關於這個事情。

臨行上界前，需要做出抉擇，要果斷，亦要決絕。

剪不斷，理還亂。

到最後，各自都不會安好。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害怕辜負，更害怕自己不經意間的傷害。」

蘇淺終是表達出了心中一直以來存在的憂慮。

並不是不想,也沒有說從未想過，只是某種程度上來說，蘇淺一直以來，都在小心翼翼。

「過段時間，她們就會閉關結束。」

「到時候，為師替你表達，如何選擇，這段時間你想清楚，當然也不排除她們有其他的想法。」

雲鸞給出了建議，同時也讓蘇淺有了算是充分的時間。

雲鸞要說的,已經差不多，接下來，不再開口。

蘇淺也陷入了沉默，似在思考，又好像在回憶之前的經歷。

總而言之，無人知曉此刻的蘇淺在想什麼，或許就連蘇淺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該想些什麼。

一頭霧水，兩處源頭。

時間轉瞬即逝，自那之後，蘇淺便一直待在了淺淵宮。

閉目養神,思緒卻空蕩蕩，不知所以。

直到某一天，心中傳來悸動。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聲音，來自心間，來自曾經。

「仙門將開，秩序鎖鏈封鎖諸天，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曾經征戰仙古，自那個世界泡里，忽然出現的聲音，為蘇淺指引方向，散去迷茫。

此時此刻，如過往般，將陷入困境的蘇淺引導主線，指引迷霧中的一縷幽光。

「仙門，秩序鎖鏈！」

自語重複關鍵的名稱，當思緒停留在仙這個字上時，忽然殿外傳來了驚天動地的轟鳴。

籠罩在淺淵宮上方的淺淵塔，在這一刻自上而下垂落萬道陰陽之氣，護住整座大殿的同時，將此間愈發崩潰的大道給予修復。

「影響此間大道，是誰！」

話音起，蘇淺出現在了淺淵宮之外，直面剛才轟鳴的源頭。

聲音帶著威嚴，響徹此間。

然而，只是一聲轟鳴，好似不曾有源頭，憑空出現，而後又憑空消失。

彷彿剛才只是蘇淺的幻覺，或者夢境的響動。

因為此時此刻，連同身後的淺淵塔都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剛才有過修復大道的舉動。

蘇淺感應著此間大道，發現也完好無缺，似乎就從未有過損傷。

難道說，剛才真的只是來自自己的幻想，還是說，一剎那的夢。

不，蘇淺不覺得剛才所發生的不是真實存在的。

眸光瞬間深邃起來，透過雲層，看向世界之外。

結合剛才那道來自內心的提示指引，蘇淺絲毫不覺得是幻覺。

反倒無比真實，且預感不知不覺間愈發的強烈，讓蘇淺感覺就在下一瞬，那道足以擊潰大道的轟鳴將會再次出現。

轟隆！

果不其然，轟鳴的聲音自耳邊響起，甚至都要影響自身。

緊接著，蘇淺看到了來自淺淵宮上的淺淵塔，垂落一道道陰陽輪轉之氣，將加緊崩潰的大道修復，極力地保護這個世界的本源。

如此一幕，讓蘇淺此刻清晰的感受到了，曾經讓自己以為廣袤無邊，且無所不能的九州大地，是那麼的脆弱。

而此刻，似除了自己，似乎無人可以幫助這個世界渡過這個來自意外的危機。

蘇淺感嘆著時光變遷，感嘆著歲月已逝，感受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曾幾何時，自己被這個世界，這裡的大道庇護。

跌跌撞撞，一路雖有些許坎坷，可也非常慶幸地完好走到了現在。

而如今，再回看這個世界，曾經讓自己充滿埋怨且無所不能，同時又無可奈何的大道。

在曾經，是那麼的無敵，那麼的主宰一切，抵擋著一切。

好似這一刻，給蘇淺的感覺很悲涼。

不知道是自己長大了，還是這個世界已經老去了。

再無曾經那般，為自己，為此間所有人，遮風擋雨，抵擋所有外來入侵。

蘇淺有些苦澀，有些難以言喻的悲痛。

隨後，這些情緒化作動力，讓蘇淺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剛才危險的源頭。

為了所有人，也為了這個曾經庇佑自己的世界，尋得一份安全。

如今，自己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責任。

所以，無需任何言語，蘇淺發自本能地去做著這一切。

來到九天之上，越過雲層，直面太陽與明月，望著無垠的星空，一片枯寂，又一片璀璨。

然而那種感覺卻距離自己無比遙遠，哪怕如今的蘇淺有足夠的實力，有足夠的能力，只要想，頃刻便可抵達目之所及的任何地方，不會存在任何阻攔。

然而，即便如此，蘇淺依舊覺得那些璀璨的繁星不屬於自己。

唯有那一片無垠無邊的虛無，或許才是自己的歸宿。

感覺終有一天，自己會去往哪裡，成為淵所說的淵。

或許，真的自己就是淵的一部分。

由淺入淵，一種順其自然的過程。

轟鳴的源頭不知道，可卻意外發現了自己心中一來的困境，蘇淺恍然有所悟。

然下一瞬又擔心所悟之後，是一片的迷茫與再次的不知所措。

最後，蘇淺繼續朝著璀璨的絢爛星空而去。

發現了原來所謂的璀璨星球，它們之間的距離卻是那般遙遠而不可觸及。

甚至星光黯淡的那一天，兩種不同色彩的星秋也不會相遇在一起。

只是它們在同一片黑暗中發光，點綴幕布，無數的光點組成絢爛的繁星，這才有了此刻乃至很多年都會持續的璀璨。

當蘇淺返回時，意外在一片隕石堆中發現了一道門。

那是一道被鎖鏈緊緊纏繞的門，就那樣的被放置在一座荒廢石台後。

若不仔細去看，還真不容易發現。

好似是被故意留在了那裡，又好像被故意鎖上了。

直到蘇淺靠近，才真正得見了全貌。

「塵世的枷鎖，通往古路的星空之門？」

蘇淺沒有看錯，眼前這扇門與曾經自己進入的那扇門一模一樣，連同那周圍充滿令人詭異的符文與裝飾都一模一樣，蘇淺不會忘記，對曾經最為悲傷的一扇門充滿最深刻的記憶。

所以，為何曾經引發九州大地舉世轟動的塵世之門，此時此刻會出現在這裡，彷彿被人丟棄，彷彿只是一道破爛不堪，毫無意義的門庭。

而且，相較於曾經所見，這一次給蘇淺的感覺則是大不相同。

與不久前大道破碎時的感想一樣。

曾經無數人追求，無數強者不惜性命也要進入的門庭，此時此刻，就好像一件老舊的物件，再無昨日的新鮮感，也彷彿失去奪目耀眼的光，變得毫無能力，淪為廢品的器物。

如此，又一次讓蘇淺心中泛起情緒波動。

只是這一次的蘇淺不曾悲傷，甚至痛恨，以及極度的不理解。

要是當初，沒有這扇門多好啊。

或者說這扇門根本不存在，世人也就不會那樣去為了成仙得道而瘋狂。

自己也不會因此捲入其中。

師父和師姐也不會因此拚命。

那麼多人也不會因此而無辜喪生。

……黛依姐和她……也不會那般悲涼落幕。

一瞬間的憤怒情緒湧出，讓蘇淺恨不得直接將眼前這扇曾經帶來毀滅性打擊的門庭徹底毀滅，以此來發泄心中的憤怒與不甘，更有無盡後悔。

可那又能怎樣，結果是能讓自己回到過去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

毀滅了又如何，將這一切破壞了又如何。

只不過短暫地發泄心中情緒，等平靜了思緒后，帶來的不僅僅是空虛，更有莫名且刻骨的悔意。

那樣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只會讓自己平定等候，陷入各種因此帶來的不安里。

所以，極致的理智讓蘇淺不曾這樣去行動。

只是看著這扇門，心中若有所思，卻又茫然不知所措。

「是你改變了我，也破滅了我的曾經。」

蘇淺對著這扇門自言自語，心中有很多話想說。

心裡種種念頭閃過，情緒的不斷地起伏間，蘇淺靠近的門庭，直接將纏繞的鎖鏈破壞。

想要用力推開這扇門，迎來腦海中幻想的一抹光幕。

可以回到過去的光幕，可以重塑未來的光幕。

當然，這隻存在於蘇淺剎那間的幻想。

本能的行動意圖是想知曉這扇門的真相。

了解這扇門到底是什麼，因何出現，又因何而被一起再來這樣無跡可尋的角落之地。

枷鎖被蘇淺扯斷的那一刻，一縷詭異的幽霧從門縫中不經意間露出。

剎那間，讓蘇淺感到激動，格外的激動，來自剛才剎那的幻想而激動。

似乎真的被蘇淺猜中了，門后可以回到過去，有著重塑未來的可能。

那麼，回到何時才是最好呢。

蘇淺如此想著，很快便給出了答案。

「何時開始，便去往何時吧。」

兒時彷彿是一場被遺忘的夢，歷經漫長的時間跨越，唯有那些被銘記的記憶得以重現，得以被記起。

可真正的兒時記憶到底是什麼，其實早已隨著心境變化，紅塵的消磨，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留下的只有那片刻的美好，只有那曾經的天真無所在意的一切。

而這些曾經最開始就擁有的東西，也唯有長大之後，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才會懂得曾經的美好，才會知曉最開始擁有的，便是人所一生追求的所有罷了。

只是往後的路途里不斷丟棄，當某一刻想要撿起，卻發現早已遠離，無法回頭。

所以才會拼了命地去追求曾經擁有的，然後再一次失去已經擁有的。

就這樣往返來回，早已折騰得精疲力盡，直至老去。

所以，到底去還是不去，蘇淺將選擇交給了所謂的命運。

若門后的世界真的是時光倒流之路，那就去。

若門后是一片殘酷不可忍受的未來或是現在，那也去。

若門后只是一片無垠的虛空，只是背後的隕石，那就是天命。

一縷幽霧散去，嘎吱的聲音在蘇淺耳邊回蕩，再次充滿心悸與緊張。

似乎無論多少次，無論在怎樣的時刻，只要這種聲音響起，自己都會不由自主地產生莫名心慌與緊張。

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因為曾經所留下的陰影導致的。

沒有多想，蘇淺再一次推開了這扇門。

後方並無阻擋，可以很好的推開。

下意識的，蘇淺想要閉上眼睛，等到一道無論是怎樣的光幕浮現。

結果，意料之外也算意料之內的結果。

並無光幕，一片無垠的虛空與黑暗出現在門后的世界。

蘇淺走進，然後走出。

毫無意外，這扇門只是單純的一扇門，再無任何作用。

蘇淺自己都被自己剛才的決定給逗笑了。

是有多麼強烈的慾望，才會驅使著自己那樣去所作所為然後所想啊。

帶走了這扇門，重新用鎖鏈將之完全禁錮。

回到了淺淵宮，蘇淺將門庭放在了大殿中央。

正當對這扇門發獃時，雲鸞的出現打斷了蘇淺的思考。

忽然出現的雲鸞也在第一眼看到了這扇門。

還未開口，就聽到了蘇淺的解釋。

「外面一片隕石廢墟之地發現了它。」

「打開了它，然後什麼也沒有。」

雲鸞靜靜的聽著，好似聽到了蘇淺語氣的失落，淡然一笑。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這扇門可以留著當個紀念。」

不知雲鸞話里的真實意圖，蘇淺覺得有些無語，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問，又或者說，怎樣去表達。

於是乎，蘇淺與雲鸞同時陷入了沉默。

然而，此行雲鸞是來找蘇淺商量事情的，所以這樣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

「夭妍兒的意識逐漸恢復，短時間不會醒來，但伊憐與蘇倩已經出關。」

「我與她們說清楚了一切，她們也想與你認真聊聊。」

「將過往以及現在，還有未來，都真誠地表達出來吧。」

「不讓她們替你擔憂，也好讓為師放心。」

「也好讓你自己，不再迷茫！」

雲鸞的話依舊讓蘇淺覺得難以真正理解，但又不知道怎麼去回應，所以只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門庭散去，蘇淺與雲鸞來到了殿外。

然而這一次，蘇淺再一次聽到了轟鳴。

可下意識想要去反應，卻發現身邊的師父似乎毫無所動，似乎根本就不曾聽到。

而且身後的淺淵塔也發出了波動，依舊垂落陰陽之氣，修復大道。

而師父則毫無察覺。

這一刻，蘇淺隱約猜到了真相！

…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