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放榜
恭王府被禁軍翻了個底朝天,邵玹似是覺得有幾分晦氣,所以又命人重新修葺了一番。
府中動工,總歸是喧嘩混亂,邵玹顧及著溫歸姝的身子便讓她仍住在昭華之宮。
邵赫勾結北丹人的事已是板上釘釘,只不過礙於他皇子的身份宣明帝並沒有立馬處理,但是都元凱等人就沒有這般好命了,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又是一批人從朝堂之中退下。
而春闈的成績又在這個時候緊鑼密鼓地出來了。
江棣得到第九的名次。
溫歸明則落了榜,不過依著溫歸明自己的學識本事,落榜也在意料之中。
如今文信侯府的匾額已經取下,取而代之的乃是「溫府」,文信侯這些年本就沒什麼家當,靠得都是二房的典恤,溫歸姝把典恤都變賣去賑了災,文信侯早就沒多少家業了。
到最後整個府邸竟然都是靠著李氏的嫁妝在撐著。
李氏掌握了溫府的經濟大權后頓時也來了底氣,將文信侯迎娶的小妾全部打發了回去,府中的奴僕也遣散了大半,文信侯受不了李氏的趾高氣揚與她吵了不少架,結果反而惹惱了李氏要和離。
文信侯心高氣傲,指責李氏乃是只可共榮華不可渡困苦之人,吵著鬧著要休妻而非和離;李氏也不慣著文信侯,劈頭蓋臉就將他這些年靠著二房坐吃山空、寵愛的妾室偷人私通、一雙庶兒女都非親生、心思狠毒謀害侄女等等這些事都拿出來
說道,最後愣是把文信侯氣昏了過來。
再醒來,文信侯竟然中風偏癱了。
府中出了這等大事,溫歸姝總歸要回去看一眼。
於是看到的便是文信侯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樣子,溫歸姝沒想到他竟嚴重到了話都說不清的地步,只能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眸直直看著溫歸姝,偶爾口中還有涎液流出,好不狼狽。
好在李氏沒有完全不管他,房中還是安置了一個小廝兩個婢女服侍,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興許都是報應吧。」溫歸明還當著文信侯的面感嘆道,還真是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他們文信侯府一夜之間不也就這樣倒塌了,他這父親更是如此,「做人還是良善些好啊。」
溫歸姝見文信侯聽了這話恨不得從床上下來抽他的樣子,連忙把溫歸明帶了出去,她當真是怕溫歸明把文信侯直接氣死再背個不孝的名頭來。
兩人出了文信侯所在的屋子,便又去了溫歸姝從前所在的玉笙院,沏了茶端了點心姐弟倆才有空敘敘舊來。
「三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溫歸明問道。
「好多了。」溫歸姝說道,「你如今春闈落榜,可有別的什麼想做的嗎?」
「三姐姐放心,我雖春闈落榜倒也不是無路可走。我這些天跟著三叔伯漲了不少見識,打算先在他的商行謀個營生補貼家用,我這人讀書不行,但擅與人打交道,前些日子我的第一批新綢就是賣給了春
風樓,連三叔伯都誇的機靈......你還記得寧國公包養的那位花魁嗎?那位姐姐可是照顧我的生意......」溫歸明得意洋洋地說道,比起讀書,他倒是覺得掙錢更讓他覺得高興。
溫歸明這麼一說,溫歸姝也察覺出些味道來。
商賈之人身上往往有種狡詐的市儈氣,但溫歸明端得是貴公子的模樣、心思機靈但卻質樸純真,反而讓人容易心生憐愛之心,相信他所說的話。
這樣的先天條件,何嘗不適合從商呢?
「只不過......」說著說著,溫歸明又撓了撓頭,「三姐姐你會覺得我無用嗎?」
溫歸姝孤身在京,雖成了恭王妃但文信侯府又是如此不爭氣,不能成為三姐姐的倚仗也罷,還要處處靠著三姐姐,當真是恥辱丟人。
如今他科考沒個前程,兜兜轉轉又去從商,雖說梁宣並不抑商,但人們骨子裡還覺得商賈微賤,往後說出去只怕三姐姐都會遭人笑話,要是恭王再登基為皇帝,哪有皇后的母家是商賈戶的?
溫歸明越想越覺得氣餒,溫歸姝瞧著他這幅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胡說什麼,你只管做你喜歡而擅長的事便好,你若是能做到三叔伯那個地步,那相當於殿試之上的狀元郎了!到時候三姐姐恐怕整日還要指望你把這天下的好東西都送來給三姐姐玩……」
溫歸明聽了這話頓時眼前一亮:「那肯定沒問
題!我定會跟著三叔伯好好學的!」
姐弟倆說話間,又有下人來報說是庄臨想要拜見恭王妃。
提到庄臨溫歸姝還有片刻恍惚,她都快要忘了這少年了。
「參見恭王妃,恭王妃娘娘萬福金安!」庄臨進門先行了個禮,少年最近似乎又長了一番個子,人看著高了許多。
「快起來。」溫歸姝免了禮,「你如今跟著烏先生可還好?」
「托王妃與王爺的福,一切都好。」庄臨說道,借著說話的功夫他也忍不住打量起溫歸姝,見眼前的恭王妃瞧著氣色還不錯的樣子,心中也鬆了一口氣,「見王妃與王爺平安無恙,當真是最好不過……不過小人有一事想詢問王妃,不知道王妃可方便為小人解答?」
「你問便是。」溫歸姝說道,
「京中近來安穩了些許,敢問王妃可知道殿試何時舉行?」庄臨要問的正是殿試一事,他雖沒能參加春闈,可是這事卻是幫齊思裕問的,齊思裕得了第七的名次,當真也是不容易。
因為科舉舞弊一案是恭王出面才使得他們平了冤,所以齊思裕也有心想跟隨恭王,只不過齊思裕想等那殿試成績出了再去投靠,以此顯得更有誠意。
其實不光齊思裕有這個想法,那些同樣在科舉舞弊案之中得了恭王相助的學子都有想法,若說往日恭王在文人的口碑中不佳的話,現在就不同了。
「聽禮部所言,應當在七日後。」溫歸姝說道
,「瑞王出事後禮部也亂了許久,這些天才重新準備殿試之事,且放心便是。」
庄臨已被默認為了邵玹的人,溫歸姝也不藏著捏著,把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
庄臨聽過後也安了心,殿試能順利進行就好。
溫歸姝從文信侯府出來后,又去看望了三叔伯和幾位表哥。
他們如今親眼見到溫歸姝安然無恙,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幾人湊在一起又狠狠罵了北丹人與邵赫一番,就連鬼居先生都嚷嚷著要單獨寫一篇短文出來專罵北丹人。
溫歸姝瞧見他們這幅生機勃勃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甚,心中也是一片暖意。
傍晚回宮時,溫歸姝便又遠遠地看到了邵玹的馬車在溫府門口等她。
那隻寬厚有力的大手如往常數次一樣從幕簾中伸出,溫歸姝將小手遞過去便感覺到一股強勢而又不容拒絕的力道將她帶了上去,隨後,便是被人擁了個滿懷。
「父皇病倒了。」上車后溫歸姝還沒坐穩,就聽到了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發生何事了?」溫歸姝離宮不過短短半日,今日晨時還在聽李嬤嬤說朝堂上百官競相向宣明帝獻策如何處置北丹人,怎麼這會兒又病倒了?
邵玹的手臂微微用力,柔弱纖瘦的女子便被他抱著放在了腿上,他如同撫摸貓般撫摸著溫歸姝柔順烏黑的發:「下了早朝後父皇想要午睡會兒,結果一睡不起,還發了高熱……太醫院的院
判說是寒氣入體,父皇中間醒了一次如今又昏睡了過去,柔昭儀一直在泰光殿中服侍。」
「這都四月底了,怎麼會寒氣入體呢?」溫歸姝詫異道。
「所以才來的詭異。」邵玹說道,「多半與柔昭儀的丹藥脫不了干係。」
丹藥,那東西哪有什麼益處,不過……這倒是個機會……
溫歸姝的呼吸一凝,這倒是個機會,如今賢王已廢,瑞王有罪,康王殘廢,安王無能,只要宣明帝就此......但是宣明帝畢竟是邵玹的父親。
溫歸姝的沉默恰到好處地應和了邵玹的內心,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個機會,只是.......
「我記得小時候,我貪玩,總是喜歡偷偷爬到樹上去拿彈弓捉弄宮中的惡仆,那時候父皇總在樹下張開雙臂將我抱下去.......他總說,我是他最疼愛的孩子。」邵玹突然提起了往事,溫歸姝聽著卻心頭髮酸,她輕輕抱住邵玹,聽著他的心裡話,「他終究是我的父皇。」
邵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宣明帝被害死,但是他也不可能再對宣明帝抱有任何期待。
親父子,也要明算賬。
「可是柔昭儀為何要這麼做呢?」溫歸姝說道,「還有宋皇后......弒君這事,未免也太......」
「為利,為情,為仇,大概就是這幾種。為利,宋皇后沒必要幫我。為情,我倒是也想不通哪兒來的情。為仇......與何
人之仇?與父皇,還是與珍妃?」邵玹分析道。
「多半不是為宋望窈報仇,若是為了她的妹妹,她斷斷不可能背叛邵赫。那就是與皇上有仇了?」溫歸姝說道,可是她想到宋皇后那張悲憫而柔和的臉,看著好似跟沒脾氣的泥人般,「看來還是得好好查查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