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我恨的從來不是她
提到康王,姜霏的臉色一凝,被邵赫握住的手也下意識地收了回來。
邵赫看到姜霏這般樣子,心頭哽著的鬱氣更甚,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勸道:「我知道你與康王交好,若是你開口,康王定會幫我們的......」
姜霏聽著邵赫的勸說,心中卻十分不是滋味,他難道不知道康王對她的心思嗎?她分明就是因為怕邵赫誤會才刻意與康王拉開了距離,可是邵赫如今卻要為了翻身讓她利用康王。
這是這些天來他第一次如此和顏悅色地哄她,但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姜霏心中猛然湧起一股悲涼之感,小腹中的孩子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難過而跳動了一下,姜霏被突如其來的胎動嚇了一跳,她捂著小腹震驚地說道:「孩子動了!孩子動了!」
來自新生命的反饋讓姜霏頓時語無倫次了起來,可是當她激動的目光看向邵赫時,卻見他的眼眸中仍是一片冷色,他甚至都沒有看她的小腹一眼,只是仍舊說著康王與宣明帝。
姜霏嘴角的笑容一點點僵硬下去,隔著肚皮她能感覺到孩子微弱的心跳震動,她緩緩開口道:「不如到此為止吧,邵赫。我一定會讓父親母親保住你的,父親說了,只要你現在收手,我們定會平安無慮......你的身子撐不住的,就算是坐上那個位置也撐不住的,我們還有孩子呢......」
然而邵赫漆黑的眼眸沒有
半分動容,他伸出食指抵住姜霏的唇,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阿霏,你我該夫妻同心的,可是為什麼你總要棄我而去呢?」
「我從沒棄你而去,我只是......」
「我手中有你父親和哥哥參與科舉舞弊案的證據,此事到現在都沒有結案,你說我若是交出去,你們安陽侯府可能善終?」邵赫緩緩說道,「你以為你父親就真的沒有動過心思嗎?若是沒有,又怎麼會默許我操控科舉舞弊案呢?他只不過膽小,不敢擔風險罷了......」
邵赫說著說著還笑了起來,若是他想,刺殺恭王、勾結北丹,安陽侯府都別想逃掉。
如今安陽侯府一味地勸他就此收手,無非就是怕從前的事再翻出來罷了,想要他一人背鍋,哪有這麼好的事。
「邵赫,你在說什麼?」姜霏看著眼前放肆大笑的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懼意。
可是邵赫不僅不加收斂,還繼續說道:「你去問問你父親,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他撫摸著姜霏的臉龐,可是姜霏卻覺得那隻節骨分明的手格外寒涼滲人。
——
鳳鸞宮。
溫歸姝沒想到自己還有被宋皇后請入宮中喝茶的時候,她一面輕抿著茶水一面用餘光打量著宋皇后,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宋皇後主動出擊。
「都退下吧。」摒退其他人後,宋皇后看著溫歸姝笑得溫和,「聽聞恭王殿下將蔣神醫請入了宮中,恭王孝心上天可見啊
,只是本宮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時機恭王為何不把握住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不就過去了,何必執著。」
溫歸姝沒想到宋皇后就這樣卸下了偽裝,她的手中還在數著念珠,神情悲憫而柔和,恍若誦經祈禱的僧人般從容不迫。
「恭王殿下眼中向來容不下沙子。」溫歸姝說道,「皇後娘娘如此大膽,臣妾是當真是沒想到。」
「不如,你來聽聽本宮的故事吧。」宋皇后撥動念珠的手停下,溫歸姝也放下了茶盞洗耳恭聽。
「宋望窈乃是我的嫡妹,只是我們同父異母,我母親死後三年她的母親入了府,腹中懷著的便是她。我身為宋家長女,自幼聽從父親教導克己復禮、端莊賢德,侍奉繼母,善待幼妹,無可挑剔,只是.......為何有人從出生起就與眾不同呢?宋望窈出生之時,天邊祥雲繽紛,乃是大吉之兆,有算命者說這是鳳命,我父親瞞了下來,但卻已心生期待。」
「後來我這位嫡妹不僅生得傾國傾城,還聰慧伶俐,我幼時三天才能背完的詩文,她一個時辰就能記住;我解不開的九連環,她隨手把玩就能找到方法;我隨著年歲長大臉上留下了痘痕,可是她卻一如嬰幼兒般肌膚賽雪、容光奪目;我守禮尊節,卻被人說古板無趣、心思深沉;她惹事闖禍,卻被人說天性活潑、率性天真。我被人提及時往往不過是因為
眉眼間有兩三分和她相似。」
宋皇后譏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龍生九子,各個不同。我最初也沒有嫉妒她,只是想及笄后尋個如意郎君過好自己的日子罷了,可是誰曾想,我及笄后才知道當年我母親因母族獲罪入獄后,是宋望窈的母親故意以懷孕一事告破了她與我父親的姦情,害得我母親氣急攻心一命嗚呼。這些年,她都在用我和哥哥給她的親生兒女做墊腳石,我們二人越平庸,便顯得他們二人更出眾。」
「我的哥哥被養得懦弱無能,而我則被什麼命格之說所困遲遲不能議親,我與哥哥都沒能力也沒那膽子報仇,我們二人自始至終都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曲求全。宋望窈呢?她卻自演自導在秋獵時捨身救了先太子而得先太子的青睞,成了先太子側妃。那時候,先太子可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嘖......鳳命,她當真信那命。」
「若單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邵順安,還要來招惹我。」宋皇后提到「邵順安」這個名字時,手中的串珠赫然斷裂,嚇了溫歸姝一跳,朱紅的珠子滾落了一地,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溫歸姝緩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邵順安乃是宣明帝的名字。
「我第一次見到皇上時,他還是個普普通通甚至都沒有封王的皇子,除了容貌出眾些,也沒瞧出旁的什麼。他
說他心悅於我,想要娶我。」宋皇后慢慢平靜下來,但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更甚,似是在嘲諷自己又像是在嘲諷宣明帝,她的左手慢慢覆上自己的眉眼繼續說道,「後來我才知道,他為的不過是兩三分相似罷了。」
「而宋望窈將我推給皇上,也不過是因為她害怕先太子這一步棋出岔子,她要再挑一位皇子備著。多可笑......皇上恐怕到現在都還覺得那個女人愛她吧......」
溫歸姝聽到這兒,眉頭微微蹙起:「皇後娘娘,您終究想說什麼呢?就算你與......您的嫡妹不合,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恨的從來不是宋望窈。」宋皇后又笑了,「恭王妃啊,你說男人的話真的可信嗎?他說他登基后,就算會有妃嬪入宮,我也都是他的結髮妻子,不管他如何寵幸旁人,都不會動搖我的地位。可是後來呢?他竟用我哥哥逼著我親手將宋望窈送到他的床榻上!」
「不僅如此,他與宋望窈還想要我讓出后位。」
「我究竟算什麼?」
宋皇后的眼中迸發齣劇烈的恨意,測謊的鈴聲一次都沒有響起,宋皇后所言都是真的。
可是溫歸姝的眉頭卻越來越緊,聽到宋皇后說她恨的不是宋望窈后,她猛然想到了什麼,溫歸姝下意識站起身想要離開,卻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被宋皇後身邊的宮女拿刀低著脖頸逼退了回去。
宋皇后還端
庄優雅地坐在主位上,衣衫上還散落著幾顆被扯斷的念珠,她看著溫歸姝眸光已有水意,她輕聲說道:「恭王妃,本宮還沒說完呢,你要到哪裡去?」
溫歸姝懊惱自己大意了,宋皇后根本不是來跟她談心的!說了這麼半天,宋皇后怕是故意要支開她。
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溫歸姝只能暫且屈服,她將目光投到門外才發現本該在門口候著的杏春已經不知所蹤了:「皇後娘娘,你究竟想做什麼?我的婢女何處去了?」
「放心,她無事的。」宋皇后說道,她的語氣淡然而溫柔,「你只要在這裡乖乖聽本宮把話說完,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
泰光殿。
正在發脾氣的宣明帝在見到柔昭儀的那刻慢慢平復了下來,他伸出顫抖的手喚道:「窈兒,窈兒......你來了......」
「皇上,臣妾來了。」柔昭儀順勢握住了宣明帝的手,柔弱無骨的身子輕靠在宣明帝的胸前,「皇上,您看我帶來了什麼?這翡翠芋圓甜羹是您平日里最喜歡吃的,您睡了這麼久,怕是也餓了,不如臣妾服侍您先用膳?」
高全光知道宣明帝疼愛柔昭儀,有心討好便幫襯著說道:「皇上,這甜羹昭儀娘娘做了許久呢......」
「好。」宣明帝沒什麼防備,他的手撫摸著柔昭儀柔順烏黑的長發,看到那甜羹時眼中閃過些許留戀與悵然,好
似勾起了什麼往事。
柔昭儀笑意盈盈地將甜羹一口一口喂下,殿內瞧著倒是一片和諧溫馨之象,只不過這和諧隨著邵玹的進入而被破壞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