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才情畢露顯鋒芒(31)

48.才情畢露顯鋒芒(31)

「可是,小姊姊,還有耶穌呢?」有一天她突然感覺到她所信任的神明問題有點兒蹊蹺,我們兩人都是進過教會學校的——我們所受的教育,同當時許多小孩子一樣本是矛盾的。

「對了,還有耶穌!」我呆然,無法給她合理的答案。

神明本身既生了問題,神明自有公道慈悲等說也就跟著動搖了。但是一個漂泊不得於父母的寂寞孩子顯然需要可皈依的主宰的,所以據我所知道,後來觀音同耶穌竟是同時莊嚴地在綉綉心裡受她不斷地敬禮!

這樣日子漸漸過去,天涼快下來,綉綉已經又被指使著去臨近小店裡採辦雜物,單薄的后影在早晨涼風中搖曳著,已不似初夏時活潑。看到人總是含羞地說什麼話,除卻過來找我一同出街外,也不常到我們這邊玩了。

突然地有一天早晨,張家樓下出異樣緊張的聲浪,徐大奶奶在哭泣中銳聲氣憤地在罵著,訴著,喘著,與這銳聲相間而的有沉重的怒的男子口音。事顯然嚴重。借著小孩子身份,我飛奔過去找綉綉。張家樓前停著一輛講究的家車,徐大奶奶房間的門開著一線,張家樓上所有的僕人、廚役、打雜同老媽,全在過道處來回穿行,好奇地聽著熱鬧。屋內秩序比尋常還要紊亂,剛買回來的肉在荷葉上挺著,一把蔬菜委靡的像一把草,搭在桌沿上,放出灶邊或菜市裡那種特有氣味,一堆碗箸,用過的同未用的,全在一個水盆邊放著。牆上美人牌香煙的月份牌已讓人碰得在歪斜里懸著。最奇怪的是那屋子裡從來未有過的雪茄煙的氣氛。徐大爺坐在東邊木床上,緊緊鎖著眉,怒容滿面,口裡銜著煙,故作從容地抽著,徐大奶奶由鄰居里一個老太婆同一個小腳127

老媽子按在一張舊藤椅上還斷續地顫聲地哭著。

當我進門時,綉綉也正拉著樓上張太太的手進來,看見我頭低了下去,眼淚顯然湧出,就用手背去擦著已經揉得紅腫的眼皮。

徐大奶奶見到人進來就銳聲地申訴起來。她向著樓上張太太:「三奶奶,你聽聽我們大爺說的沒有理的話!……我就有這麼半條老命,也不能平白讓他們給弄死!我熬了這二十多年,現在難道就這樣子把我攆出去?人得有個天理呀!……我打十七歲來到他家,公婆面上什麼沒有受過,挨過……」

張太太望望徐大爺,綉綉也睜著大眼睛望著她的爹,大爺先只是抽著煙嚴肅地冷酷地不做聲。後來忽然立起來,指著徐大奶奶的臉,憤怒地做個強硬的姿勢說:「我告訴你,不必說那許多廢話,無論如何,你今天非把家裡那些地契拿出來交還我不可……這真是豈有此理!荒唐之至!老家裡的田產地契也歸你管了,這還成什麼話!」

夫婦兩人接著都有許多駁難的話:大奶奶怨著丈夫遺棄,剋扣她錢,不顧舊,另有所戀,不管她同孩子兩人的生活,在外同那女人浪費。大爺說他妻子,不識大體,不會做人,他沒有法子改良她,他只好提另再娶能溫順著他的女人另外過活,堅不承認有何虐待大奶奶處。提到地契,兩人各據理由爭執,一個說是那一點該是她老年過活的憑藉,一個說是祖傳家產不能由她做主分配。相持到吃中飯時分,大爺的態度愈變愈強硬,大奶奶卻喘成一團,由瘋狂地哭鬧,變成無可奈何地啜泣。別人已漸漸退出。

直到我被家裡人連催著回去吃飯時,綉綉始終只緘默地坐在角落裡,由無望地伴守著兩個互相仇視的父母,聽著樓上張太太128

的幾次清醒的公平話,尤其關於綉綉自己的地方。張太太說的要點是他們夫婦兩人應該看綉綉面上,不要過於固執。她說:「那孩子近來病得很弱。」又說,「大奶奶要留著一點點也是想到將來的事,女孩子長大起來還得出嫁,你不能不給她預備點。」她又說:「我看綉綉很聰明,下季就不進學,開春也應該讓她去補習點書。」她又向大爺提議:「我看以後大爺每月再給綉綉籌點學費,這年頭女孩不能老不上學,盡在家裡做雜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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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一樹為儂香(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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