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打賭
覃燕台聽見她在背後的低語,脊背一顫,卻還是沒有回頭。
風靈雀失魂落魄的獨坐著,耳邊已聽不到旁人的言語。
一場酒宴誰也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喝過了什麼酒,吃過了什麼菜,有沒有歌舞。
就連粗枝大葉的多輪巴都看出了門道,嘴裡嘟囔著什麼,「那小王爺真不識抬舉,」什麼「打暈了,套著麻袋給您送來」之類,她也沒有聽見。
「可敦,您沒事吧。」滿崽也滿眼擔憂都看著她。
風靈雀醒過了神,強笑著,「無事,叫你們擔心了。」
她這才恍然驚覺,酒宴都已經散了,只有她還巴巴地枯坐著,也不知在守著什麼,看著像個笑話。
侯在一旁的大太監適時遞話,「可敦,陛下問您是否願意單獨與他聊幾句?」
「麻煩您向陛下告個罪,改日吧,我今日實在沒有心情。」
「好的,便叫幾位將軍護送可敦回使館先休息。」
他湊近了些,又低聲道,「陛下說他十分諒解您的心情,只是也不要太心急了些,小王爺是個犟脾氣的,這些年又吃了不少苦,他心裡苦,總是要慢慢來的。」
「可您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陛下準定是站在您這邊的。」那和藹可親的太監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睛。
風靈雀的心情霎時晴朗了些,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知道了,謝謝陛下關心。」
在宮裡漫無目的走著,覃燕台的心情並沒有好一些。
郭昭儀亦步亦趨地在旁邊跟著,也不敢說話。
見覃燕台臉色一直不好,郭昭儀心裡也有氣,忍不住替覃燕台不值,「她怎麼能這樣,那麼霸道不講理,好像全天下都得可她心意來一樣,她都嫁過人了,還有兒子呢,怎麼還有臉來糾纏您。」
覃燕台回頭瞪視著她,眸光嚇人,「你既不知,就不要胡口亂說,她的丈夫只是她挾持的傀儡,她的兒子也不過是繼子,與她也沒什麼關係。」
郭昭儀睜大眼睛,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覃燕台已經氣成這樣,居然還替她辯駁,不願別人污衊她的清白。
她也是氣急了,冷笑著,「那又怎樣,她還不是為了這些與她毫不相關的人,一次次拋棄你。你受傷垂死的時候她可曾問候過一句,你的傷心難過,她又何曾真的在意過。她昨日可以為了不相干的人拋棄你,往後又怎麼保證不會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再次棄你而去?」
覃燕台臉色一白,觸到了心裡最傷的地方。
的確,他沒有這個信心。
「這樣的女人,心太大了,裝的下所有東西,或許也有你,可你絕不會是她的全部。」
覃燕台不說話,因為他知道郭昭儀說的句句屬實,他的氣,他的怨,他的恨,全部來自於他比誰都清楚,風靈雀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想要天下獨一份的偏愛,獨一份完整的心,是矢志不渝,不離不棄的感情,可風靈雀給不了他。
她甚至經不起任何的考驗。
如此廉價的感情,他竟還捨不得放手。
覃燕台覺得呼吸悶漲,怒自己不爭氣,也恨自己的心軟。
他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郭昭儀抬眸痴望著他,便是只能望見他的半張側臉,也足以令人心魂蕩漾,曾經滄海難為水,見過了這樣容姿的男人,這輩子她算是栽的徹徹底底,一個六年,再有一個六年,她也願意為他磋磨。
「敢不敢賭一下?」她拂了拂被風吹亂的頭髮,心裡也憋著一股不服輸的勁。
「賭什麼?」
「賭一賭,你在她的心裡到底有幾斤幾兩。」
覃燕台沉默了,郭昭儀輕諷譏笑,「怎麼?不敢?真的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覃燕台沉默了好一會,沉默到連自己都覺得委屈,鷹眸轉動看向她,「賭什麼?」
郭昭儀心裡一提,呼吸都跟著緊了,「你若贏了,我此生再不糾纏你,可你若輸了,就把自己的後半輩子賭給我,娶了我。」
她微仰著頭,臉分明因為緊張而有些泛紅,可神色堅定,半點不見動搖。
覃燕台看了她一會,「好,賭就賭。」
從皇宮回到使館,一行人已不如來時那樣的聒噪新奇。
一行人都有些沉默,不知道都懷著什麼樣的心事。
彼此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各回房間休息。
風靈雀才剛歇下沒一會,就聽見門口傳來嘰嘰喳喳的熟悉聲音,「女師父睡了沒?我特意趕過來想看看她!」
是小葡萄
的聲音。
風靈雀立即披上外衣,打開門,就看到小葡萄兩眼泛光,流著口水正在摸赤金的肌肉。
「好傢夥,幾年沒見,你這胳膊怎練得……」
門冷不丁被拉開,小葡萄沒嚇到,赤金倒是嚇了一跳,趕緊把衣服給拉回來了,慌道,「可敦,我看天色已晚,以為您睡了,便自作主張讓小葡萄明天來,沒想到您還未睡。」
風靈雀笑道,「本是要睡的,忽然好像聽見了小葡萄的聲音,就出來看看。」
「女師父!」小葡萄驚喜的叫道,忙拉著她左看右看,「真的是你呀!我以為我在做夢呢!」
從她回來開始,人人都只喚她可敦,將她高高捧在尊貴至極的位置,卻陌生而疏遠,只有小葡萄還如往常一樣稱呼她。
那一聲女師父,好像將她從遙遠的草原給拉了回來一樣,讓六年的分離變得也沒有那麼久遠,那麼可怕。
小葡萄一面笑著一面流眼淚,「女師父,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過得可慘了,我一個人兩面周旋,又要看護陛下,又要照看娘娘……」
小葡萄拉著她喋喋不休,將風靈雀離開的這些年,長天宮發生的大事小事一一講述了一遍,李柔漪如何殺了趙白歌,如何入了宮,如何統領後宮,又如何被白衣妙音帶走音訊全無,及至覃燕行的日常看護,講的清清楚楚。
現在她已經不再負責陛下的貼身護理,自從六年前白衣妙音來過以後,她
每年都會親自來長天宮一次,每次只留一周,親自為覃燕行看診,可一個禮拜后卻又獨自遠去,消失無蹤影,一年後卻又再來,年年皆是如此。
可她從不透露李柔漪的消息,也不說李柔漪的病情如何,只說與娘娘做了約定,不會開口言她的事情,除非她自己想說。
兩個人聊了大半夜,小葡萄沒說夠,也不想走,笑嘻嘻道,「女師父,我今晚能不能在你這兒留宿,我還有好些話沒說完呢!」
風靈雀看著她,「人人都說我變了,變得令人懼怕,陌生,你不怕我?」
「你變了嗎?」小葡萄拉著她的手,「我怎麼沒覺得?女師父,別是你想趕我走的借口吧,我今晚不想走了,我想跟你一個被窩兒,咱們師徒倆好好說說話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