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醫者
師徒難得敘舊，自有說不完的話，赤金有時無聊便想著找小葡萄聊聊天，可小葡萄人奇怪極了，像是神隱了一樣避人不見。
他在朝天城朋友不多，又時隔太久，人員變動厲害，他認識的人都已經不在原位了，好不容易還有一個小葡萄在，還變得別彆扭扭的。
赤金追到了小葡萄家，小葡萄開門只問了一句話，「妙音姑姑離開了沒？」
赤金納悶，「還沒走呢，怎麼了？」
提起妙音，赤金也是滿心崇拜，「我真是沒想到世界上居然真有醫術如此出神入化的人，風姑娘的舊疾折磨了她好多年，竟然被她三下兩下治好了，那麼深的疤說沒就沒了，你看！連我手臂上的疤痕也消了！」
小葡萄聽他誇獎妙音，呵呵笑著，給他開了門，請他進院子。
她屋子裡亂糟糟的，人也很沒精神，看起來很委頓，將桌上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推到一邊，從腳邊拎了個酒罈子上來，「喝么？」
赤金皺著眉頭往她屋裡巡視了一圈，齜牙咧嘴道，「虧你還能在這樣的地方吃得下飯。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屋子怎麼這麼亂？」
「我這人眼裡就容不得沙子，看不下活，之前給小王爺干內務干多了，看見這屋子亂就鬧心，你等會。」說著擼起袖子，拿起掃把，「吭哧吭哧」打掃了起來。
不過小半天的功夫，小葡萄的屋子就煥然一新，小葡萄眼睛瞪得像葡萄那麼圓，對
一個男人竟然這麼熱衷於幹家務表示十分震驚。
赤金這會才心滿意足的坐了下來，拉過酒罈子給自己倒了一大杯，一飲而盡。
兩個人同時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說是來找人說說話，可誰也沒有開口，彼此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各自倒著酒，自己喝自己的。
小葡萄到底酒量差些，喝了幾碗就喝不下了，扒拉著盤子里的花生，抬眼看他，「你唉聲嘆氣的幹什麼？」
赤金又嘆了一口氣，「沒什麼，就是搞不懂那些情啊愛啊，分明是都在乎對方的人，卻把事情弄到了這一步，過些天，我們就要回燕北了，也不知他們後面到底會如何？」
小葡萄知道他說的是那兩位大人物的糾葛，也跟著嘆了一口氣，「我也搞不明白，不過我想像女師父那麼頂天聰明的人，指定能搞明白，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對的，這件事上肯定也不會犯糊塗，咱們這些笨人，就不去替聰明人操心了。」
赤金聽得一樂，「說的還有點道理。」
兩人碰了杯，又一飲而盡，赤金道，「那你又為什麼唉聲嘆氣的？為什麼不行醫了？」
小葡萄又嘆了一口氣，「真想知道？」
「好奇。」
「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就明白了。」
說著小葡萄起身，帶著赤金出了院子，兩個人鬼鬼祟祟地翻牆進了澤離明珠的府邸，在人家的屋檐底下趴著，偷聽裡面澤離明珠和白衣妙音的談話聲，雖然聽不
清他們在說什麼，可兩個人笑聲不斷，聊得十分開心，親密。
「聽聽。」小葡萄一把薅斷了牆角的雜草，一節節揪斷，「真是世風日下，光天化日，不堪入目，難以啟齒！」
赤金小心翼翼地趴在牆角，小聲道，「怎麼了？所以你讓我來看什麼？」
「還不明白嗎？」小葡萄急切地小聲道，「他們兩個好上了。十歲，整整差了十歲！妙音可比男師父大了整整十歲呀！」
赤金：「你怎麼知道的？」
小葡萄氣道，「我就是像現在這樣看到的，聽到的！你別看她看著年輕，實際上她年紀都有這個數了！」
小葡萄激動的比劃著，「我竟然輸給了一個老女人，想我自小跟在男師父身邊，費盡心思，沒想到半路被個老女人截了胡！」
赤金看她越說越大聲，嚇得趕緊去捂她的嘴，「你小點聲，別被人發現了！」
「我守著陛下好幾年，陛下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結果她花了幾天就將陛下治好了，還醒了！你說我是得有多無能，她二十歲寫的《三十六方》，我到了這個年紀居然連讀都讀不懂！更別說學了！」
小葡萄越說越激動，眼淚啪啦啪啦的往下掉，「她真的是又老又強，我樣樣都比不上她，就連我引以為傲的醫術，在她的眼裡也不過是過家家一樣，我就是再活兩百年也不可能達得到她那樣的高度。」
赤金忙勸道，「她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你
為什要和她比呢？」
「我當然要和她比了，她可是我的情敵，為了她，師父已經罵過我好幾次了！還要我給她道歉！」
赤金見她越來越大聲，屋內的人已經察覺到了異樣，有人正在朝窗邊走來。
赤金一急，抬手一擊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將她砍暈了，抱起來便走。
澤離明珠聽見窗外傳來奇怪的聲響，拉好衣服出來看看，就看到窗外的花樹輕輕搖晃，卻並沒有什麼異常，想來是院子的夜貓吧。
他又笑著關上了窗戶。
從澤離明珠府上回來，小葡萄肉眼可見的更加委頓了，
「我失去了行醫帶來的成就感和快樂，我也找不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陛下的身邊不再需要我了，男師父也不需要我了，就連女師父，也從不需要我，每次捻起針，我都會想起妙音那手出神入化的本事，我比她差太遠了，和她那樣的天才相比，我太普通太普通，像一粒塵埃，自卑讓我無法再拿起針，我也覺得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做這一行。」
赤金聽明白了小葡萄的困擾，慢慢道，「世界上的人千千萬萬，各有各的活法，妙音是曠世難遇的天才，可也不是人人都是天才，大部分的人不也就如你我一樣，是這世間芸芸眾生中的一個嗎？我覺得當一個努力上進的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好。」
小葡萄揪著手邊自己的小辮子，低著眉不說話。
「你覺得自己差的不行，可
是我覺得你很了不起，你開的藥方風姑娘只吃了一次就好轉了，陛下若不是由你一直細心看護，或許也等不到妙音來救呢，你呀，就是在朝天城待得太久了，不如過幾天你跟我們一起去燕北？」
小葡萄睜大眼睛，「我嗎？跟你們去草原？」
赤金笑道，「是啊，反正也沒什麼人需要你，你自由之身，就跟我們一起去唄，況且有風姑娘在，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你知道嗎？在燕北，醫者的地位很高，備受人們尊敬，可你若會給牛羊看病，那地位可比會給人看病的大夫地位高多了。」
「什麼？」小葡萄提高了音量，「給牛羊看病？你讓我當獸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