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早醒叛逆的童年(13)
「對吧!關老爺騎著紅色……」
「你聽著……」他把我的話截斷了。***
我聽了一會兒還是不懂,於是我轉過身來,面向後坐著,還有一個瞎子,他的每一個眼球上蓋著一個白泡。還有一個一條腿的人,手裡還拿著木杖。坐在我旁邊的人,那人的手包了起來,用一條布帶掛到脖子上去。
等我聽到「啪啪啪」的響了一陣竹板之後,有二伯還流了幾顆眼淚。
我是一定要看大象的,回來的時候再經過白布棚我就站著不動了。
「要看,吃完晌飯再來看……」有二伯離開我慢慢地走著。
「回去,回去吃完晌飯再來看。」
「不嘛!飯我不吃,我不餓,看了再回去。」我拉住他的煙037
荷包。
「人家不讓進,要買『票』的,你沒看見……那不是把門的人嗎?」
「那咱們不好也買『票』!」
「哪兒來的錢……買『票』兩個人要好幾拾(十)吊錢。」
「我看見啦,你有錢,剛才在那棚子里你不是還給那個人錢來嗎?」我貼到他的身上去。
「那才給幾個銅錢!多啦沒有,你二伯多啦沒有。」
「我不信,我看有一大堆!」我蹺著腳尖!掀開了他的衣襟,把手探進他的衣兜里去。
「是吧!多啦沒有吧!你二伯多啦沒有,沒有進財的道……也就是個月七成的看個小牌,贏兩吊……可是輸的時候也不少。哼哼。」他看著拿在我手裡的五六個銅元。
「信了吧!孩子,你二伯多啦沒有……不能有……」一邊走下了木橋,他一邊說著。
那馬戲班子的喊聲還是那麼熱烈地在我們的背後反覆著。
有二伯在木橋下那圍著一群孩子、抽籤子的地方也替我拋上兩個銅元去。
我一伸手就在鐵絲上拉下一張紙條來,紙條在水碗裡面立刻變出一個通紅的「五」字。
「是個幾?」
「那不明明是個五嗎?」我用肘部擊撞著他。
「我哪認得呀!你二伯一個字也不識,一天書也沒念過。」
回來的路上,我就不斷地吃著這五個糖球。038
第二次,我看到有二伯偷東西,好像是第二年的夏天。因為那馬蛇菜的花,開得過於鮮紅;院心空場上的高草,長得比我的年齡還快,它超過我了。那草場上有蜂子、蜻蜓,還來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蟲,也來了一些特殊的草種。它們還會開著花,淡紫色的,一串一串的,站在草場中;它們還特別的高,所以那花穗和小旗子一樣動蕩在草場上。
吃完了午飯,我是什麼也不做,專等著小朋友們來,可是他們一個也不來。於是我就跑到糧食房子去,因為母親在清早端了一個方盤走進去過。我想那方盤中……哼……一定是有點什麼東西?
母親把方盤藏得很巧妙,也不把它放在米柜上,也不放在糧食倉子上,她把它用繩子吊在房樑上了。我正在看著那奇怪的方盤的時候,我聽到板倉里好像有耗子,也或者牆裡面有耗子……總之,我是聽到了一點響動……過了一會兒竟有了喘氣的聲音,我想不會是黃鼠狼。我有點害怕,就故意用手拍著板倉,拍了兩下,聽聽就什麼也沒有了……可是很快又有什麼東西在喘氣……噝噝的……好像肺管裡面起著泡沫。
這次我有點暴躁:
「去!什麼東西……」
有二伯的胸部和他紅色的脖子從板倉伸出來一段……當時,我疑心我也許是在看著木偶戲!但那頂窗透進來的太陽證明給我,被那金紅色液體的東西染著的正是有二伯尖長的突出的鼻子……他的胸膛在白色的單衫下面不能夠再壓製得住,好像小波浪似的在雨點裡面任意地跳著。
他一點聲音也沒有作,只是站著,站著……他完全和一隻受039
驚的公羊那般愚傻!
我和小朋友們捉著甲蟲,捕著蜻蜓,我們做這種事,永不會厭倦。野草,野花,野的蟲子,它們完全經營在我們的手裡,從早晨到黃昏。
假若是個晴好的夜,我就單獨留在草叢裡邊,那裡有閃光的甲蟲,有蟲子低微地吟鳴,有高草搖著的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