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仇人相見
三人走過了衛城的北門,守門的兵士無精打採的看著歆瑤幾人,就在她們快要入城的時候,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道:「站住！」
一個軍士長走了過來,他看看歆瑤牽著的高頭大馬,心中疑惑。這種品相的駿馬,多為軍中所用,此刻由一男一女一個小孩兒牽著,怎麼都看著可疑。
歆瑤一臉諂媚的笑著:「軍爺,我家的小黑,自小骨骼清奇,人高馬大但是它膽小,本來也有軍爺看重要帶去軍中效力,可惜爛泥扶不上牆,那位軍爺剛要上馬一試,小黑就嚇得屁滾尿流,您遠點,別藏了您的軍袍！還有啊,這馬得了斑禿,你瞧屁股這,馬腿上,好幾塊的毛皮都掉了。」
小花父女愕然的看著歆瑤,天哪,她得是多能胡說才能編排出這一套！
那軍士長猶自不信,歆瑤輕輕的拍了拍馬臀,又不經意的按了幾下,只聽「嘩啦」一陣響,小黑屎尿流了一地,那軍士長果然站立太近躲閃不及,軍靴染上稀黃之物,臭氣熏天。
「誒呀,還說拉就拉啊！快滾,快滾！媽的,真是晦氣！」軍士長掩著鼻子,在周圍兵士的轟笑中奔向了水車。
歆瑤暗自一笑,拉著呆愣在一旁的小花父女,牽著小黑施施然進了城。
待行了片刻,花石炟忍不住問道:「小妹,剛才小黑怎麼了？」
歆瑤會心一笑,道:「小黑吃過麻草,但這麻草有個後遺症,至少之後一個禮拜,都得拉稀,剛才我不過時刺激了一下小黑的大腸經,嘿嘿,它也有半天沒減負了,我一想它就有貨！」說著,還不忘寵溺的拍拍馬頭,全然不在乎小黑躲避中帶著驚恐的眼神。
花石炟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小花卻沒有在意兩人的對話,她早已被路邊的商販吸引了目光。
那惟妙惟肖的面人,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光華閃耀的珠花,香甜美味的花糕,讓這個小姑娘目露欣喜。
就在她流連四顧之時,一對駿馬遠遠馳來,有人高喊著:「將軍駕到,行人閃避！」
本來尚遠,但剎那就衝到了近前,小花還牽著花石炟的手四處張望,下一秒就被馬鞭抽到了一邊,小小的身體被卷了出去,頭磕在一塊突起的青石之上,鮮血泉涌。
歆瑤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小花被馬鞭傷害受傷,她抬頭看向來人,正對上來人俯視眾生的輕蔑眼神,那剎那的一瞥,讓歆瑤心頭一凜,是他？
屠村的仇人！
歆瑤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好半天才鬆開了握拳的手,她扭頭看著花石炟,正對上他焦急無助的雙眼。
周邊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有個老者好心的勸道:「姑娘你們快走吧,這樣的事每天不知要發生多少次,不要自討苦吃,這裡是沒有地方去討個說法的。前面有家客棧,不如你們去那裡,客棧的隔壁就是個醫館,救命要緊啊。」
歆瑤善意的表示感謝,「小女就是個醫生,謝謝老伯。」便讓花石炟上馬,抱著小花向客棧走去。
平安客棧的小二正站在客棧前迎來送往。他遠遠看見了剛剛發生的一幕,搖搖頭嘆了口氣,自己的妹妹,當年就是這樣被權貴當街踏馬而死！哎！草民草民,象草一樣卑微的民眾啊！
他看到歆瑤等人走來,忙上前招呼。
「小兄弟,快給我們準備一間乾淨的房子,再多要些熱水,謝謝了！」歆瑤焦急的說道。
小二為難的說:「姑娘,你們住店是要先交押銀的,我,我實在做不了主。」
歆瑤面色一沉,便說道:「我是個醫生,還愁沒有銀子給你嗎？事急從權,等我救好侄女,一定以十倍銀兩重謝於小兄弟。」
小二看著滿頭是血的小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他悄聲說:「那就趕緊進來吧,掌柜剛好外出,回來后你們補上銀子就行了。」說著便在前面帶路,邊走邊說:「那個赤炎千凡,可得躲遠點,那就是個活閻王！」
花石炟舒了口氣,只有他知道,他們三人是身無分文的。歆瑤眼中慧智的光華一閃,她卻記住了那個名字:赤炎千凡！
上了樓,一間乾淨的房間里,歆瑤為小花治療止血,還好頭上的傷在髮際線邊上,將來即使留了傷疤,用頭髮一蓋也看不著。
只是眼下,她們得想想怎麼賺銀子了。
花石炟雖然略有功夫,但他前傷未愈,還要留下照顧小花,自是不能指望他了。
正在想著,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之聲。
歆瑤打開門,看到小二好奇的向里張望,雖然得蒙小二幫忙,但這刻意探看的行為著實不妥,歆瑤走出來隨手帶上門,「小兄弟什麼事？」
「那個小姑娘的傷,你處理好了？」小二眼神古怪。
「侄女的傷已經無礙,再配一些我獨家靈藥,三兩日便無礙了！」歆瑤點點頭,和氣的看著小二。
「如此便好,剛剛有一位貴人,打聽您的情況,說是若治療完畢,請到隔壁醫館一敘,有事相托。」店小二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只有他知道,那位貴人大方的很,出手就賞了他十兩銀子。
歆瑤略一沉思,便又問道:「那位貴人可曾說出自己的名號？」
「自稱姓薛。」店小二答道。
歆瑤點點頭,又吩咐道:「暫時不要打擾我大哥和侄女休息,有事等我回來再說。」便轉身下樓,步伐沉逸的來到客棧隔壁的醫館。
歆瑤抬頭看去,只見一展杏黃的綉旗迎風招展,上面有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回春堂」。醫館一共三層,一層是醫館葯堂,來來往往生意興隆。二層是一個個單獨的隔間,是一些注重隱私的貴客提供服務,診費略高。三層則不對外開放,只是首席醫生接待城中富甲權貴的地方。
歆瑤緩緩的走了進去,有一個青衣小廝笑著迎上來,「貴人請隨我上三樓!」
三樓一間清雅的茶室里,有一個老者正熟練的泡上一壺熱茶,茶香裊裊,他見歆瑤到來,忙站起身,邀請她坐到自己對面的茶椅上。
歆瑤楞了楞神,這不就是剛剛給自己指路的老者嗎？隨即她笑著拱了拱手,道:「剛剛多謝薛先生指點迷津,小女這裡有禮了！」
薛先生笑呵呵抬手虛扶,道:「哪裡哪裡,不知小姐怎麼稱呼？」
「小女歆瑤,學過幾年醫術,今番初到衛城,以後還要多多仰仗。」歆瑤不卑不亢的說道。
薛先生點點頭,他觀此女氣度沉穩,言談進退有度又不失氣節,心中頗為欣賞。可是一想起接下去要她做的事,卻心下多有不忍。
病家來頭極大,且要求是個女醫生,如果能治好,估計酬金豐厚,但是若治不好,九成九要落個殺人滅口的結局。
他暗自思量,神色幾番變換,歆瑤自然一切看在眼裡。她笑吟吟的說:「薛先生今日一見,小女心中生出幾分親切,便把先生當做自己的長輩看待,有什麼話,請您但說無妨。」
「唉,實不相瞞,這次有人花重金聘請女大夫,尤其是擅長治療外傷的女大夫,為人治傷。而且此時要嚴格保密,如果治好便有豐厚的診金送上,如果治不好,那……」薛先生略一沉吟,面露猶豫之色。
歆瑤微微一笑:「薛先生好意小女明白,自古富貴險中求,對於外傷,小女還是有自信處置的。」
聽到歆瑤這麼說,薛先生眉頭一舒,「好,好吧,如此我也不負所托之人了,只是話雖然這麼說,但小姐的醫術如非實見……」
「小女明白,先生所薦,必當親眼看過,不知現在可有外傷病患,小女可在此當面治療,也請薛先生指點一二！」歆瑤這話說的漂亮,那薛先生面露贊色,當即交代小廝尋來了一個外傷垂危之人。
正巧有一山中獵戶,打獵被猛獸所傷,在家自己敷了草藥,卻越來越重,只得來衛城求醫。歆瑤看著眼前的傷者,只是片刻便有了治療方案,當下又討了幾樣輔助的藥材,當著薛先生的面就開始動手治傷。
薛先生看著歆瑤,一會被她那精巧閃亮的手術刀吸引,一會為她拿出的彎針疑惑,一會又被她高湛靈巧的手所折服,一會又拿起歆瑤自製的藥丸面露驚喜,總之他臉上的表情無時無刻不再變換,最終面色露出了欽佩的神色。
由此,薛先生與歆瑤約定,待通報貴人之後,再接歆瑤去醫治,而歆瑤先回客棧等待云云。
薛先生親自將歆瑤送出了回春堂的門口,他敏感的預知,這個初到衛城的女子,日後必將在行醫的行當內大放異彩,這樣的人才,當是要交好才是。
想到這,他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塞入歆瑤的手中,「剛侄女受傷,這點心意,略表慰問之情,還望勿要推卻。」
歆瑤看著手中的銀票,想著薛醫生萍水相逢,襄助如此,還贈以銀兩,盛情難卻。況且自己確實囊中羞澀,不如就收下,以後找機會再報答薛先生恩遇吧。
看著歆瑤猶豫的接過銀票,薛先生笑著點點頭,兩人都不曾注意,遠處街角一個人影注視著二人,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便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