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團霧
三日後,一艘商船從秦城出發,駛向了遙遠的外海。這艘船,將經由東海一路向南,在大楚與南理的交界處的海域換船,船上的人最終的目的地,乃是南理的國都。
海風吹拂的船頭,歆瑤與緋白衣並肩而立,兩人都在默默的遙望著遠方漸漸消失的城池。
自從有海妖肆虐在東海的傳言以來,這是第一批離開秦城遠航的商船。之所以選擇走水路是因為海上的航程相比陸路要縮短一半的時間,現在歆瑤的孕吐反應越來越重,長期的車馬勞頓讓她難以承受,所以她選擇了最快的水路。
前半日,大船和兩艘護航商船排成三角形破浪向前,海上的陽光極其的灼烈,除了船工,所有人都回到了船艙里,歆瑤也不例外。
她現在感覺十分不好,在海上晃了這半日,不可避免的有些暈船。船艙中畢竟空氣流通不暢,歆瑤實在難受了,便走上甲板吹一吹海風。
剛剛站穩,只看到獨風整個人都扒在船弦上,吐的是昏天黑地。一個隨行的護衛正扶著他,輕拍他的後背,擔心的說道:「您沒事吧,這暈船最是難受,別說這海上,就是到了陸地,也至少要眩暈三五天。要不,和姑娘說說,找個就近的地方送你下船吧。」
「胡說！王爺派我跟著姑娘,我就是把胃都吐出來,也不能走！嘔……」獨風話沒說完,又一口吐了出來,可惜吐得久了,哪有什麼東西,不過是胃裡的酸水罷了。
歆瑤看得他痛苦,便走了過去,站在獨風身後的人發覺歆瑤到來,剛要行禮就被歆瑤打斷了。
她接過手為獨風輕拍著後背,又不動聲色的揉上了他背部的幾個穴道,如此時間不長,獨風竟然感覺嘔吐之意有所減輕,他虛弱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才無力的翻過身來靠到在了船舷下。
此時,獨風才意識到,為自己揉了半天的人竟然是歆瑤,他連忙掙扎著行了一禮,道:「姑娘,在下不知是您……」
「不要說了,沒想到你的武功如此出類拔萃,卻是個旱鴨子。」歆瑤柔柔一笑,「一會我熬一罐治療暈船的葯,船上還有誰暈船,也一同喝下吧。」
「多謝姑娘！」獨風看到歆瑤轉過身,迎著海風揚起的臉如此的純粹而美麗。他默默退了開去,畢竟歆瑤雖然沒有和王爺成婚,但必然是未來的主母,他做為赤炎天傲最信任的暗衛之一,深知歆瑤對於王爺的重要,所以,他不敢有半點的僭越。
可是一想到剛剛歆瑤為他撫背,他便有些鬱悶,王爺可是有名的醋罈子,自己要怎麼向王爺彙報這件事！
歆瑤卻不知自己的好意給獨風帶來了如此的煩惱,她此刻依然吹著海風,感覺縈繞在眉間的鬱氣漸漸消散,這才轉身要返回船艙。
「不好了,快看,那是什麼？」有船工大聲叫到。
歆瑤轉頭,發現剛剛還平靜如鏡的海面,變得波濤暗涌,太陽漸漸被迷霧遮蓋,海面的視線越來越差。歆瑤暗叫不好,竟然平白撞到了團霧。
可是這個時節,這個天氣,沒有任何預兆的便升起一團霧氣,確實讓人生疑。
船老大打了個手勢,三隻商船悠悠的停了下來,在迷霧的邊緣靜靜等待,彷彿對峙在一起又實力相當的猛獸。
「這是什麼,我出了一輩子海,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奇怪的海霧。」
「聽說東海外海上鬧海妖,不會是海妖吐了迷霧,專門吃船上的人吧！」
「海妖？你可別亂說！」
「不是海妖又是什麼？這趟真是倒霉,能不能撿條命回去都還兩說了。」
眾船員小聲的說著,可是船上的人除了歆瑤,哪個不是武功絕頂的高手,自然是一字不差的將這些話語收入了耳中。
逸星辰依然是那副不羈的樣子,手中一把不離身的骨扇,正一下一下敲擊在自己的掌心裡。他走到了歆瑤的身邊,輕聲說道:「瑤兒,你猜這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都不會是海妖。」歆瑤平靜的看著那團海霧,心中並沒有任何的恐懼感。
「邊南,幫我取來羅盤。」
待羅盤交到歆瑤的手裡,她凝望了片刻,自言自語的說道:「這裡的磁場混亂,羅盤的指針不停的打轉,看來此處卻有古怪。」
「船家,如果我們繞開團霧,會耽擱多少路程？」歆瑤叫來了船老大,溫聲的問道。
船老大也是久經風浪之人,一看便知這滿船的人雖然各個不凡,卻都是以這個女子為尊,登時黝黑的臉龐堆滿了愁容,「姑娘,現在我們是想繞也繞不開了,這片海域小人十分的熟悉,兩邊多有暗礁,只有這一百丈的海路可以通行船隻,所以,船是繞不開了,如果要繼續走下去,只有穿過團霧碰碰運氣了。」
船老大的話讓眾人都心中一緊,任誰都能看出來,貿然前行必定危險重重,「……但是,姑娘,您也知道,前段時間東海有海妖的傳言,我們,我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真的不敢貿然赴險啊……」
「船家,我知道你們的難處,你和你的船員說一聲,如果願意送我們繼續航行,那麼酬金每人加一錠金子！如果不想送我們向前,也沒關係,之前的酬勞不必退還,我會撥一艘船給他們返回秦城。」歆瑤拉緊了披風,一張玉琢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船老大此刻早已經自動忽略了後半句話,一錠金子！他們這些人,窮其一生可能都得不到一錠金子！
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姑……姑娘,您說的是真的？」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么？」歆瑤轉頭看向那團愈加濃烈的海霧,那團霧如此的均勻,灰白之中又帶著些鉛色,越看便越覺得有什麼東西可以將人的目光牢牢吸引,這讓歆瑤心中充滿了探究之意。
船老大等人很快各就各位,三艘商船張滿了帆,緩緩的滑進了團霧。
所有人都站立在甲板之上,很快,他們被迷霧包裹,僅僅可以看清十步之內的景象。
「看,那是什麼？」
「快,轉舵,向右轉,快！」瞭望哨發出了示警。
商船緩緩調轉船頭,在迷霧中劃出了一道弧線,繞開了擋在前方的商船殘骸。
當船緩緩的與水中的商船殘骸擦身而過時,有船員驚起的叫到:「那,那不是失蹤的『大王旗號』船嗎？原來,原來它在這裡！」
船老大面色慘白,他走到歆瑤身邊說道:「姑娘,大王旗號乃是秦城最大船隊的領頭船,這隻船吃水深,建造的極為堅固,都是用最堅硬的精鐵打造的船底,即便碰上海礁,只要不是特別嚴重,船底根本無礙。船上的船員又都是十數年航海經驗的老手,沒想到它自從兩個月前失蹤后,再被世人發現竟是此番景象。姑娘,要不,要不我們退回去吧！我們這些賤命無所謂,能為家人掙得後半生的銀錢也就夠了,可是您不一樣啊！」
歆瑤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他們的恐懼,回去？如果她判斷的不錯,這團霧中他們看似一直在前行,其實早已迷失了原來的航線,或許下一刻等待他們的便是暗礁,他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放心,承諾你們的便不會失言。你暫時將船停下來,我想我們迷路了！」異世,有關於百慕大的迷奇之地,那裡航行的海船,總會遭遇海霧而離奇失蹤,有些徹底消失掉了,有些卻出現在很遠的海域之中,這裡的海霧似乎也是因為磁場的變化而產生的,那麼這裡,一定是發生過什麼,才會突然出現此中情況。
原因是什麼呢？
歆瑤努力的思索著,幾條看似毫不相干有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線索逐漸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三月前,東海鬧地龍,秦城被巨大的海浪襲擊；
而後,海妖一說瘋傳,船隊開始莫名消失；
大王旗號乃是精鐵打造的船底,堅不可摧；
秦城商船開始包築鐵底,新的造船工藝漸漸風行；
迷霧,羅盤……
突然歆瑤有一種近似瘋狂的猜想,她從懷著取出了一把隨身攜帶的手術刀,這支刀是由葯園打造,刀的材質也主要是鐵而非精鋼。
她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手心一翻,那柄柳葉刀迅速的墜向了甲板,「哆」的一聲深深的潛入了木質的甲板。
果然是這樣,這柄刀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力在牽引,用了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刺入了甲板,也就是說,這裡的地磁已經影響了重力,一把小刀尚且受到如此明顯的吸引,別說是用精鐵包鑄了船底的商船！
一定是地底地震,將掩埋在大海深處的一個天然磁礦推到了淺海處,引起了周邊地磁的變化,所謂的海妖,只不過是自然中磁礦對過往船隻的影響！
可是,這些不是三言兩語便能為這些人解釋清楚的,歆瑤輕輕搖了搖頭,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究竟該如何離開這個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