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解圍
皇帝看著梨花帶雨的庄貴妃,更看到了她刻意擺在皇帝眼前的傷口,「愛妃,你的手受傷了?快去傳太醫!」
曼筠看著自己的父皇,她的手臂,後背,大腿有無數的刀傷,這些,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通的所謂父皇都看不到么?自己也知道天家無情,可是何曾想到,會涼薄到這等程度。
將自己和弟弟送去做質子,將自己的母親冷落禁足,將自己的婚配做為籌碼與別國換取利益,自己是什麼?只是他的一顆棋子嗎?
曼筠直直的跪在地上,腰桿挺的筆直,彷彿有著無盡的屈辱和不甘,皇帝涼涼的看了她一眼,「每次你都是這般的惹事,給我回宮,好好反省!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宮!」
庄貴妃張了張嘴,她有些懵懂,自己費了這麼大的心力設了這個局,難道陛下只是罰曼筠禁足?
「陛下~」貴妃帶著哭腔說道,「今日臣妾得到消息,有宮女與宮外男子私會,皇后禁足宮中,臣妾只得請了您的旨意,特意來此將觸犯宮規的罪奴拿下,沒想到,卻撞見了公主與拓跋將軍在此私會,公主一直對臣妾有所怨懟,便夥同拓跋將軍意圖殺了臣妾,陛下,您再晚一點,就看不到臣妾了~」
曼筠冷冷的看著庄貴妃,寒聲說道:「都說你封號為庄,沒想到你人也這麼會『裝』!顛倒黑白的工夫簡直無人能及!」
皇帝默然的看著跪在下首的曼筠,沒有說話,庄貴妃當然不會認了這番話,「陛下,臣妾只是說請公主和拓跋將軍一同面聖,她們便下了殺招,她們,她們這是不把您放在眼裡呀!」
庄貴妃的話成功的挑起了皇帝的怒火,他可以息事寧人,但卻絕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做為皇帝,做為執掌一國的帝王,庄貴妃這點伎倆又怎會瞞得過他?可是,眼下的朝局如此,庄貴妃身後是莊家,虞皇后的身後是虞家,這兩個在朝堂和民間纏鬥了幾十年的大家族,各有勝負。
可是,誰又不知道,虞后和庄貴妃,恰好是皇帝制衡兩個家族的手段呢?
可是,這次虞家挑戰了他的底線。虞家送來的女兒,有可能入宮之前並非完璧,自己的公主,更是有血脈的疑點,這不得不讓他怒火中燒。
「你們好大的膽子!」皇帝的話陰沉不辨喜怒,卻讓所有人的心都顫抖了一下。
「啟稟陛下,臣受您召見,被一個內侍引到了此處,此內侍已經遇害,但令人不解的是,此人恰好是公主宮中的內侍,如此顯而易見的栽贓嫁禍殺人滅口,請陛下明鑒。」拓跋雲向前跪行了幾步,懇切的說道。
他在賭,賭皇帝暫時不會將他這個鎮守南理邊境的大將軍裁換,畢竟,在新建立的衛國與大楚的對戰中,南理的軍防顯得尤為重要。
皇帝看了看拓跋雲,深思了片刻,才意味深長的說道:「朕相信將軍的為人,任何詆毀將軍名譽的人,全部杖殺!」
庄貴妃身子不由得一顫,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陛下尚需倚重拓跋雲鎮守一方,這個將拓跋雲拉下水的計策,簡直失敗透了。
皇帝亦看了看曼筠,「回宮去吧,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可以去看看你的母后,剩下的時間給我好好反省!直到,直到查清楚所有的事!」
說完這幾句話,皇帝一揮手,自有無數的內侍前去收拾殘局,頃刻之後,除了曼筠和拓跋雲身上的傷口,可以看出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激戰,其餘的一絲一毫痕迹,都被徹底的抹去。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聽到任何的不利傳言,庄貴妃,你該明白朕的意思吧。」皇帝丟下這一句話,兀自轉身走了。
等到那身明黃徹底消失在碧綠的樹木之後,庄貴妃尚不曾從自己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皇帝從來對她寵愛有加,從來不曾丟下她一人獨自離去,她只記得每次都是皇帝與她攜手而行,那份從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寵溺,不會是假的。
可是,今日的事情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皇帝寵她,只不過是皇帝想要寵她,當皇帝不想寵她的時候,她便除了身為貴妃的榮耀,再不會有半點驕傲。
拓跋雲攙扶曼筠起身,兩人心有餘悸的相視一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對方的依戀。
「你還好嗎?」
「無妨,你快去覲見父皇吧,不要讓他等的久了。」
「好!」拓跋雲深知,今日他們能夠逃過一劫,只因為他手中的兵權,而這次被召回國都,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
此刻,在開往南邊的商船上,歆瑤和緋白衣看著前方翻滾的海面露出了駭然之色。
「那是什麼?不會真的是海怪吧!」
「我的乖乖,這傢伙快要比秦城的城門還要大了!」
「它們不會攻擊我們的船吧!那樣的話我們可是沒跑啊。」
「趕緊繞開,繞的遠遠的……」
就連見多識廣的船老大也露出了愣怔之色,他跑了快二十年的海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魚。他稱之為魚,是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它,只能從它們浮在海面的樣子,推斷它們是魚,其實,它們更像是一座山,一座在海上移動飄浮的山。
歆瑤站在船頭,看了片刻,眼神逐漸熱切起來,她堅定的說道:「再靠近一些,不要驚動它們!」
船老大儘管有所顧忌,但還是指揮船工催動了船槳,商船在靠近前方海獸約百丈的地方停了下來。
此刻歆瑤等人看的清楚,在那兩隻巨大的山丘之下,有著無數白色的亮光在游移,在白色的光團之中,有一隻小小的鯨魚,被這團電光包圍。浮在海面上的兩隻鯨魚,正在試圖衝過電光的阻隔,救出光團之下圍困住的小鯨魚。
那團不斷游移卻圍而不散的電弧,正是成千上萬條電鰻鰩發出的致命電弧,怎奈被圍困其中的小鯨魚雖然屢屢中招,但畢竟體型相對巨大,雙方便展開了一場持久的拉鋸戰。
兩隻巨大的鯨魚一次次衝進電團,都被電弧逼退,小鯨魚的體力不斷的消耗,已經漸漸變得反應遲鈍,眼看就要被電鰻鰩吞噬。
緋白衣矗立良久,他自然也看清了小鯨魚的困境,不由得唉聲一嘆,「看來不僅僅是人,連動物尚且護犢情深,可惜,這條小東西怕是在劫難逃了。」
歆瑤手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突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哀,儘管物競天擇生死由命,但下一刻,她便決心無論如何要救這隻小鯨魚了。
歆瑤觀了觀洋流的方向,指揮商船繞到了洋流的上方,又取出近五十粒藥丸,對邊南和獨風說道:「你們各取一半藥丸,想辦法將其丟入那些發出電弧的魚群中,速去速回。」
邊南和獨風領命,施展踏浪無痕的輕功將藥丸準確無誤的丟入了電鰻鰩群中。這些藥丸遇水即溶,時間不長,這些電鰻鰩發出的電弧變得稀稀落落,但依然牢牢的壓制著小鯨魚。
歆瑤意識到,那些葯發揮了作用,但是大海太大了,藥性被很快的稀釋,看來還需要再投放更多的藥丸。
「邊南,你們將所有的麻沸丸都投入到魚群里。」歆瑤雙手握住船舷,眼睛沉靜的目視前方,海風吹拂下,眸中有霧氣騰起。
當大量的麻沸丸逐漸起了作用,幾乎所有的電鰻鰩都搖頭晃腦行動遲緩,圍繞在小鯨魚周圍的奪命電弧漸漸消散,大鯨魚晃動小山一般的身體,巨大的水流將成群的電鰻鰩拍成了血餅。
終於,大鯨魚一左一右護衛著小鯨魚,脫離了電鰻鰩的包圍圈,它們發出一聲長長的鳴叫,轟然沉入了海底。
整個海面恢復了平靜,電鰻鰩隨著洋流的方向漸漸散去,歆瑤等人也舒了一口氣,正準備掉頭繼續航行,突然商船周圍的海面不斷上升,眾人大駭,緋白衣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抱起歆瑤,凌空飛上了帆頭,在十丈高的桿頭警惕的俯瞰海面。
一座小山一樣的脊背從海水裡拱了出來,商船與它巨大身軀相比,顯得十分的渺小,船上的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只看到一隻大鯨魚將尾部對準船頭,一聲振聾發聵的聲音過後,一片棕紅色的排泄物向著商船劈頭蓋臉的撲了過來。
如此腥臭的東西橫掃商船的甲板,幾乎所有的船工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糞便淋了滿滿一身。大鯨魚見目的達到,歡快的嘶鳴了一聲,再次沉入了海水中。
所有的人看著滿身滿船的腌臢之物,都開始嘔吐起來,就連這些長年跑海的船工,都一改之前的淡定,紛紛跳入海中洗去一身的污穢。
緋白衣攜著歆瑤站在半空的桅杆上,儘管他們逃過了一劫,卻被升騰而起的臭味嗆的無法呼吸。
歆瑤尤其誇張,她一邊緊緊抓著緋白衣,一邊狂吐不已,可憐的緋白衣雖然躲過了大鯨魚的突襲,但最終沒有躲過身邊女子的一瀉而下。
好半天,歆瑤才紅著眼圈止住了嘔吐,她看到甲板上的船工已經在取海水清洗甲板,連忙壓下胸中翻湧的氣息,高聲呼道:「住手!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