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鯤魚現
歆瑤北上的路,遙遠而漫長,赤炎天傲的身體有了起色,有時他會輕輕的扇動幾下睫毛,但大多時候他都是一如既往的沉睡。
抵達帝京之後,計劃中的北嶺之行需要提前打算,歆瑤大多時候一邊守著赤炎天傲,一邊翻看戰族族記,以求可以找到如何培育血神華的方法。
可惜,這本族記縱然記錄了歷代族長任期內的族中大事,但卻沒有關於血神華培植的方法,只在某一代族長的記錄里一帶而過的提起。
歆瑤有些失望的合上了族記,或許在戰族秘境里,在真正的戰族秘境,會有關於培植血神華的要領。
看來,要請教戰族的大長老了,或者,歆瑤想到了一個人,莞姨！或許自己也可以問問她。
凌玉一直心中奇怪,那夜莫名其妙的暈厥之後,那種被人暗地監視的感覺便消失了,他懷疑歆瑤是暗中接觸了什麼人,但苦無線索,只能將防衛的級別又提高了一個等級。
一路相安無事的過去了十餘天,護送公主的車隊終於到了帝京城外十里。
只見此地的長亭,已經有禮部的大員早早在此迎候,由於還沒有舉行正式的受封儀典,又礙於歆瑤流落民間多年,故而尚且不能以公主之禮拜謁。
禮部尚書曹大人也是個玲瓏通透的人,他雖然沒有行大禮,但給歆瑤準備的衣物首飾,無不奢盡其華,三十六名宮婢手掌宮燈,後面跟了長長的宮女內侍。縱然是當年迎娶皇后這樣的大典,也遠遠不如今天的陣勢,這些無一不是在對外說明皇帝對歆瑤的寵愛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歆瑤將這些宮娥統統打發的遠遠的,按照禮部的安排,住進了城外十里的西隱寺。
按照常理,公主回城之前進入寺廟頗為不妥,但西隱寺是皇家寺院,裡面的鎮國塔震懾在此,福澤大楚子民,故而安排歆瑤在此洗去風塵,明日吉時入城見駕。
鏡懸湖上,早已用黃綢圍了一處波平浪穩之地,這裡便是歆瑤受洗之處。
七月間,湖水微溫,歆瑤身著薄紗,緩緩的步入了湖水中。
看著歆瑤凸起的孕肚,遠遠的那些來此觀禮的大員們都忍不住擰了擰眉毛,這位公主尚未婚配,卻已身懷六甲,真不知那位駙馬爺是何方神聖！
在歆瑤受洗之時,關於她的事情已經稟報了皇帝。
「你是說她已經懷有六個月的身孕？」
「不錯,據傳聞那孩子的父親乃是三皇子,赤炎天傲。」凌玉垂手站立在殿中,他今日急急的被召進宮來,便已經知道了皇帝究竟要問些什麼。
「竟然是他的孩子？」皇帝也頗感意外,對於他的這位三皇子,坊間傳聞他好男風,不過想想那個時候,歆瑤女扮男裝,以姚東林的身份出現在朝野,只怕當時兩人早已暗生情愫。
「聽說三皇子他病了？」皇帝毫不在意的問道。
「是,陛下,三皇子在最後與衛國叛軍的交戰中,被赤眼千凡種下了血蠱毒,聽說如果不是公主相救,只怕早已命殞黃泉。現在三皇子還沒有恢復,已經隨公主的車駕一同回到了帝京。」
「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非常好。」皇帝不陰不陽的一笑,眼中精光一閃而逝。
「看起來是這樣,返程的途中公主衣不解帶,不顧有孕在身,親自照料三皇子的起居,而且公主身邊似乎有一股不弱的勢力也在保護著她。」通過這些次的交鋒,凌玉早已認識到,歆瑤並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大夫,她除了有著高超的醫術,更有著恐怖的勢力。
「世間多有關於三皇子身世的揣測,以他現在的權勢和地位,一旦歆瑤和他成為名義上的兄妹,你說他是否願意放棄所有來換他倆的今生。」皇帝有了一個想法,這種玩弄人於股掌之間的樂趣讓他有著莫名的興奮。
「三皇子也許會被這個問題難住,但是一切也要等到他能夠清醒過來再說。」凌玉明白皇帝的意思,他做為皇帝手中的屠刀,其實更願意將一切都斬得支離破碎。
「嗯,給我仔細盯好了她們。」皇帝揮揮手,示意凌玉退下。
此刻歆瑤在鏡懸湖中盪著紅紗,纖纖素手在碧綠的湖水中如此的嬌柔,她身上的白色紗衣展開在水中,彷彿是盛開在水中的白蓮。
突然,波瀾不起的水面,突然間風高浪涌,圍繞在歆瑤身外的黃色幔布被巨浪扯碎。
遠遠的那些官員發出了一陣驚呼,禮部尚書曹大人,高聲喊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可是他自己的眼睛卻瞪得老大,一眨不眨的看著湖中的歆瑤。
猛然他的眼睛快要瞪落在地上,在鏡懸湖的湖心,一張碩大的魚鰭在湖面上迂迴遊動。
「天,天哪,這是什麼？」曹大人真是快要驚掉了下巴。
「那是魚鰭嗎？」有位官員,喃喃的說道。
經他這麼一說,曹大人還真的發現那果然是一條大魚的魚鰭。只是從這條大魚的魚鰭來看,本尊至少要有一人那麼高。
鏡懸湖之所以取名為鏡懸,便是因為這裡常年湖面平整如鏡,此刻波濤洶湧又出現一條巨大的魚,不知道這是什麼兆頭。
歆瑤早已發現了湖水的異樣,隱身的暗衛全部現身,邊南更是早早站在了一隻漂櫓上,向那隻巨鰭滑去。
逸星辰手拿一件外衣,飄然而下罩在了歆瑤的身上,手一拉說道:「走！」順勢就要將歆瑤拉上岸去。
「等等！」歆瑤平靜的說道。
所有的暗衛都保持住了戒備的姿勢,將歆瑤護在了中央,反而是大楚的護衛,沒等派上用場便已經被暗衛們搶了位置。
此時,一條碩大的湖魚如鯤魚一般躍然而起,高高的在半空中劃出一段圓圓的弧線,繼而砰然落入水中,隨著湖魚的身子全部露出水面,人們看到在魚的尾部,閃耀著金色的鱗光,一片碗口大的金色鱗片,被魚尾一甩,直直的拋向歆瑤的方向。
眨眼之間,湖魚消失在了水面下,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歆瑤接住那片金鱗,若有所思的細細撫摸,目光在天水之間流連,卻再難見到那條湖魚的身影。
岸上的眾人都深長了脖子,妄圖看清那片金色的魚鱗,此時鎮國塔上風鈴聲大做,遠遠的傳來了一聲低低的聲音:「楚地有鯤,棲身鏡湖,鯤遇真龍,遂見天顏。」
這幾句話一聲接著一聲,被人以內力低吟,緩緩的送入所有人的耳中。
歆瑤轉身,遙望身後的巨塔,她彷彿看到了那個許久不見的身影,她輕吐出兩個字:凌晗。
她不是在赤炎天傲的安排下,早已離開此處了么？為何還會出現在鎮國塔里？
歆瑤不去理睬岸上的一干朝臣,她自去更衣,而後便自作主張的前往鎮國塔。
曹大人等人見識了剛剛一幕,又聽了神算世家傳人吟誦的預言,自然從中悟出了一些事情。
難道,難道大楚下任皇帝,真的會是一位女帝？
歆瑤雖然貴為公主,但她沒有朝中重臣的支持,想要憑著自己是皇帝唯一的骨血便繼承大統,恐怕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但是如果有神算世家傳人的預言,那這一切就不一樣了。
所以現在雖然於理不合,歆瑤不可以去鎮國塔,但曹大人卻給了幾個有異議的官員一記警告的眼色,聰明的人是不會得罪未來的陛下的。
朝臣們各懷鬼胎,歆瑤看在眼裡,心中冷冷一笑,她不理睬眾人,自顧自的走上了鎮國塔的台基。
她只一個微微的眼神,一干暗衛齊齊現身,將跟隨而至的朝臣攔了下來。曹大人不滿意的吹了吹嘴邊的鬍子,礙於暗衛們虎狼一般的彪悍,也不管歆瑤聽見聽不見,小聲說道:「殿下止步,止步呀~」
歆瑤充耳未聞,自顧自的推開鎮國塔的外廊處一扇硃紅色的木門。只見塔中空,有踏道翻轉,可攀登而上,設計精巧,歆瑤拾級而上,到了第十三層,方才到了塔頂。
此處已經位於離地二十餘丈的高閣之中,一個白衣女子正臨窗而立,笑吟吟的看著歆瑤。
「你終於來了！」凌晗笑意嫣然,那份淡然,仿若初見時明媚與燦爛。
「天傲不是幫你離開了嗎？怎麼會又回來了？是有人把你尋到帶回來了嗎？」歆瑤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我找到妹妹了,還得益於你的幫忙,如今安頓好她,我便要回來助你一臂之力了。」凌晗緩緩走向前,與歆瑤相攜坐了下來。
「祝我一臂之力？」歆瑤有些疑惑。
「當然,有些事情我不能說的太多,做為神算世家的人,我必須要在恰當的時候才可以說出預言,當年我尋找妹妹,卻看到要想找到她,必須與一個女人結識,所以才會去了南嶺離村。」
「所以說,你的一生都是遵隨著預言來生活。」歆瑤感到不可思議,像凌晗這樣,永遠的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那將是什麼樣開掛的人生。
「這次我為你而來,也為未來的帝君而來。」凌晗笑了笑,眼神向下停留在了歆瑤隆起的腹部,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