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七人之選(三)
「你別……」
他蹙著眉頭,也不知是不是水霧迷了眼,眼角處的泛紅和臉頰上的緋色幾乎融成一片,聲音也帶了幾分難掩的情緒,「你別碰!」
這話一出口,鐘不聞也愣了愣,隨後又道,「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擔心萬一生病,把病氣過給你就不好了。」
手背上隱隱傳來一陣古怪的癢意,好像是那些鱗片……
看來,燭聶對鐘不聞的影響越來越嚴重了,再這樣下去,不聞師兄恐怕會徹底變成上古鬼族,應當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燭聶脫離鐘不聞的身體的……
我一邊想著,一邊輕聲道,「不妨事,我沒有這麼虛弱,倒是你,病了也不與我說……」說著,我轉頭看了眼外面的霧氣,只見那些白霧越來越濃厚,毫無消散的跡象。
「是你不想與我說話,不是嗎?」
我回過頭來,只見鐘不聞的眼眸瞬間暗淡無光,連聲音也弱了下去,「我知道的。」
原本想說的話都被他噎在口中,我無奈嘆了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抿了抿嘴角,卻是沒有再說話了。
靈力漸漸將他身上的衣袍烘乾,可他的長發仍是濕漉漉的,我摸了摸那滴著水的發尾,開口道,「你的頭髮若是一直濕著不好,過來一些,我幫你烘乾。」
鐘不聞低眉垂目,仍未做聲,只是朝我這邊靠近了一些,平時不覺得鐘不聞比我高多少,現下他一過來,只覺得眼前的光影都被籠罩
住了。
下山時,鐘不聞只有十四歲,一眨眼,他已不再是那個清瘦的少年了。
烏黑濃密的髮絲因浸濕了水變得柔軟了許多,落在掌心裡十分的冰涼滑膩,讓我想起了蛇鱗的觸感,腦海里頓時出浮現一道半人半蛇的身影,那應該是燭聶才對,卻頂著屬於鐘不聞的面容。
「……」
不知是不是發熱的緣故,他的呼吸落在額前也變得十分灼熱,我忍不住開口,「你現下感覺如何,好些了么?」
儘管我已經用靈力烘乾了他的衣裳,又將靈力渡入他的體內,可看他仍舊潮紅的臉色,好像並不能緩解。
「還…還好……」
話音未落,只見他身子左右晃了晃,竟是一頭朝我倒來,「呃……」
我一驚,連忙扶住他,鐘不聞恰好趴在我的肩膀上,忍不住大口地呼吸著,「呼……」
「呼……」
他似乎是難受得厲害,想抬手都沒有力氣了,壓在我身上像座山似的,我用了靈力才撐起他,「師兄,你怎麼樣了?」
我一邊扶穩他,一邊將大量的靈力渡入他的體內,可奇怪的是,靈力一進入他的體內就消失了,像是涼水被蒸騰汽化了一般。
「唔……」
脖頸處傳來溫熱的濕意,還聽見鐘不聞的呼吸變得緩慢又壓抑,「我…你……」
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覺得他的身體越發滾燙了,像是個燙手的火爐。
萬不得已,我只好將靈力化作寒氣給他降溫。或許是感受
到我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鐘不聞將臉埋進了我的肩窩處,就連手腳也想要纏上來,彷彿真的變成了一條蛇。
他纏得太緊了,我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后腰卻突然撞上了浴桶的桶璧,一個沒留神,重心竟猛地向後倒去,「嗯?!」
「撲通——」
四濺的水花瞬間迷了我的視線,已經開始變涼的水瞬間沒過了頭頂,慌亂之中,四肢再次被纏繞而上,「唔唔……」
「咕嚕咕嚕……」
我差點就嗆了水,好不容易從水裡冒出頭來,背後又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鐘不聞委屈的聲音緊貼著耳邊落下,「不要走……」
他蹭了蹭我的耳垂,似乎變得和糯米團一樣黏人,可這樣的舉止未免太過於親密,驚得我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他這是在做什麼?
鐘不聞好像換了一個人,難道又變成燭聶了么?
「師兄?」我下意識地開口,「你…你是鐘不聞么?」
不知道是不是發熱的緣故,他似乎不太清醒,只是模糊地應了一聲,「嗯……」
變涼的浴湯浸透了我們身上的衣裳,越發顯得寒涼起來,相比之下,鐘不聞依舊熱得像個火爐,他將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修長的手腳好似一圈一圈地纏在腰間,我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異化成了人蛇。
我在水底悄悄探出手,想要摸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蛇尾,卻聽見鐘不聞悶哼一聲,「唔……」
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一瞬間
快速地向後退去。我一驚,他不會真的變成人蛇了吧?
「別亂動!」
他壓抑著聲音,但是難掩其中沙啞,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我訕訕地道,「我沒有,你抱得我太緊了,我動不了……」
鐘不聞輕哼了一聲,手上的力度鬆開了些,我好容易才喘過一口氣,抬頭看見結界外的霧氣仍舊是灰濛濛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似乎將我們與外界都隔絕了起來。
外面仍是寂靜無聲,也不知現下是什麼情形……
只不過,我和鐘不聞這般模樣若被人瞧見了卻是不好,想到這裡,我又開口道,「你好些了嗎?這浴桶太狹小了,我先出去……」
話音未落,他又纏了上來,「不許走。」
「你……」
我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毫無疑問是掙不開的,只好無奈地問,「你抱著我做什麼?」
「這樣你就走不了了,我不想你走。」他悶悶地道,越發地委屈起來,倒像是在撒嬌一般,我忽然想起來他過去生病時的場景了。
鐘不聞一病就不愛說話,不愛搭理人,也不好好吃藥,葉凝師兄說他病了后倒像個小孩子。
「我不走。」
想了想,我輕聲道,「你方才發熱得厲害,我想讓你降溫,可老泡在寒水裡頭不行,要不我們一同出去吧?」
過了許久,鐘不聞才道,「不要,我想和你這樣,一直這樣……」
「別說胡話。」
我只當是鐘不聞燒糊塗了,竟然會說這種平時
他根本不會說出口的話。
「呵……」
他忽然笑了起來,「什麼是胡話?我說真心話,你會願意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