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無處可逃
聽完我的話后，鐘不聞垂下眼眸，「那你想怎麼做？」
「去找窺雲劍。」
我低聲道，「那人不是第一次入我夢境，他三番四次提到窺雲劍，想必定是這些事情的關鍵，再者你又成了辟塵口中的魍氣宿體，若是被他發現恐怕……」
說到此處我停滯了片刻，嘆道，「總之，我們要儘快離開安國寺。」
聞言，鐘不聞定定地看著我，卻是沒有言語。
我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眼睛和神態，不是燭聶，但隱約有一種古怪的陌生感。我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依你所言，如若你帶著我這所謂的宿體一同離開，那便是……」他緩緩說出四個字，「畏罪潛逃。」
我愣了一下，失聲笑了，「逃便逃吧，說起來我們不也是一路逃著來安國寺嗎？」
鐘不聞臉色平靜得不同尋常，他淡淡地續道，「你可以選擇不逃，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安國寺，但是帶著我——」
「鐘不聞，你該不會想獨自留下來善後吧？」我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前塵已斷，上古鬼族早就覆滅了，你不是燭聶，那些記憶也不是你的。」
「再說，若要提到為禍六界又不是只有你，這天底下多的是四處禍亂的妖族。」說著，我想起自己也是從祭靈大陣中逃脫出來的生靈，便移開視線，「不說這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安國寺。」
話音未落，一聲凄厲的尖叫忽然響起，一下子驚得
窗外樹上的雀影撲哧亂飛。
這聲音是從前院傳來的，可等我們趕到之時，卻看見前院的院門大開，一道黑影正匍匐在地面上。
「咔咔……咔咔……」
伴隨著一陣斷斷續續的細響，那顫抖的黑影看著似人非人，四肢皆著地，頭部埋在陰影之中。我不由得想起了在鬼王墓中遇見的那些人頭蛛，該不會是它們逃出來了？
突然，那黑影似乎是聽見動靜，她僵滯了一瞬，隨後轉過頭來，在月光之下，蒼白的膚色與血肉模糊的嘴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眼睛四周散發著黑色的霧氣，就連瞳孔也變得灰敗發白，顯然已不是活人了。
看見她的面容，我心下一驚，竟然是那日與雲霜同行的另一名師妹楚婉鈺。她一看見我們，便裂開嘴角嘶叫起來，「嘶——」
我隨即伸手以靈力聚火，楚婉鈺的身形快如鬼影，她猛地撲上前來，猛地張嘴噴出了大量濃厚的陰氣。
「小心！」
我跨步向前劃出一道火焰，陰氣與靈火相撞的瞬間，紅色的火花四濺開來，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隨之乍起，「嗚啊——」
陰氣突然變得龐大起來，黑霧從四面八方冒出，一下子將眼前的景象盡數掩蓋，惡寒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忍不住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時，卻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在面前。
無數黑色的霧氣來回纏繞在那人身上，令他的面容變得扭曲可怖，一半是李長
青，另一半則是問天傲，他瞪大雙眼，咬牙切齒地道，「窺雲劍！你一定要找到它！」說著，他猛地俯衝過來，黑霧霎時朝我湧來，迅速纏上身體，脖頸處彷彿被鐵鉗死死束縛，我只覺渾身僵硬，根本難以呼吸，就連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呼——」
伴隨著耳邊吹來一陣和暖的風，一點青藍色的流光突兀地出現在面前，旋轉，不斷地旋轉……直到成為越來越大的流光漩渦，逐漸吞噬掉了眼中的黑暗。
一瞬間，我重新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踉蹌著向後退，卻聽見一聲聲經文的低誦傳來，緊接著四周突顯亮光，一道道金光瞬間化作數百條鎖鏈，眨眼便將四周包圍了起來。
此情此景和夢境中所見的封印陣法幾乎如出一轍，我下意識地回頭尋找鐘不聞。
不料一轉身才發現身後的鐘不聞已出現了異變，他的臉上和頸處的肌膚幾乎被密密麻麻的青藍色鱗片所覆蓋，就連原本深棕色的瞳孔都變成了豎瞳，那是屬於燭聶的眼睛。
「鐘不聞……」
我一邊呼喚他的名字，一邊慌忙捧起他的臉頰，那雙豎瞳隨即瑟縮了一下。
「你們已無處可逃，放棄抵抗吧……」
辟塵的聲音彷彿從遠方傳來，幽幽地落於頭頂，「念你是無涯門的弟子，將宿體交出，可從輕處罰，你亦可以不死。」
不死？
我冷笑一聲，「不管是誰進入鬼王墓，都有可能成為魍氣的宿
體。將宿體消滅，就可以徹底消滅魍氣，這就是你一開始所設想的。不管是幻境試煉，還是七人之選都只是表面上的障眼法罷了。」
「辟塵大師，你還是一如既往，從來沒有變過。」
我翻手喚出醉靈劍，火焰隨著凌厲的劍勢中驟然劃開半空，片刻之間，一道躥起的火牆將我和鐘不聞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鐘不聞沉默地盯著我，我輕輕將手覆在了他的臉上，「你若是怕，可以閉上眼睛，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絕不離開半步。」
在燃燒的烈火中，四隻赤金色的蹄足逐一被勾勒成形，碩大無朋的麒麟首從烈焰中探出，一聲長嘯響徹雲霄，「吼——」
火麒麟踏著熊熊烈焰而上，長尾猛地橫掃四周，烈焰在一瞬間席捲向地面。很快，目光所及之處都在燃燒，彷彿再次回到了無妄煉獄，炙熱的高溫不斷地舔舐著皮膚，恍惚中，我似乎聽到了九尾熾蛟的咆哮隱隱在耳邊響起，「這就是你最終的歸宿——」
「你逃不掉……」
這一刻，指尖深深扎進掌心之中，疼痛已經被越來越明顯的高溫麻痹了，不過漸漸地，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鐘不聞仍舊一動不動，他緩慢地抓住我緊握的手，「只要與你在一起，我不會害怕。」話音落下，兇猛的烈焰隨即將我們都一同吞噬了。
「噼啪！噼啪——」
這滔天的火焰會一直燃燒下去，直到將所有都燃燒殆盡，
最終什麼都不會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