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孟婆不是婆婆

孟婆是《搜神廣記》的忠實讀者，這在地府不是秘密，每期出刊必定要去搶購。錦娘跟她關係好，往常都是她來代班，今天因為遇到個有意思的鬼在路上耽誤了點時辰，誰知來了就發現孟婆已經找好勞動力，那小姑娘看著幹活兒挺利索的，早知道她就多留會兒跟那鬼玩玩了。

「不是啊……你怎麼在這兒！」孟婆一拍額頭，「壞了，我一著急認錯人了！糟糕糟糕，要出大事！」說罷就匆匆往橋邊跑去。

奈何橋邊平時沒什麼閑雜人等，這條路也沒什麼人會來，除了鬼差就是等著投胎的亡魂。孟婆當時急著去搶購雜誌，看見個往這邊走的就以為是錦娘，拉著就過來了，根本沒仔細看。

錦娘給她代班慣了，知道活兒該怎麼做，可那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壞了壞了！

孟婆跑到橋邊的時候就看到晏如有條不紊地幹活，一瓢瓢湯水舀得滴水不漏，穩穩噹噹地倒進亡魂的碗里，沒出一丁點岔子。所有排著隊的鬼喝了孟婆湯之後就往橋上走，一個挨著一個，整整齊齊，井然有序，看起來跟她在時沒什麼兩樣。

呸呸呸，哪能沒什麼兩樣，區別大了去了！

「小姑娘啊，你你你你送了多少個鬼過去了？」孟婆跑過去一把搶過晏如手裡的瓢，哆哆嗦嗦地問，心裡祈禱千萬別太多。

晏如回頭見正主回來了高興得很，她終於可以解放了，甩了甩濺到手上的水，順便在衣襟上抹了把擦乾，揉著泛酸的胳膊答道：「馬馬虎虎大概有六七千個吧，這活兒真不好做，辛苦你啦！哎，這活兒不是孟婆老人家來做嗎？你是替她值班嗎？」

六七、六七千個……孟婆眼前一黑，就這麼一會兒，她怎麼送走了這麼多啊！

「呵……呵呵……我就是孟婆，辛、辛苦你了，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來的？」孟婆哭喪著臉答道，心裡著急地琢磨前面那六七千個鬼該怎麼補救。

為了讓這些鬼順利投胎，忘卻前塵，只喝湯效力是不夠的。特別這幾年地府的資金不足，秦廣王越來越摳，熬出來的湯稀稀拉拉跟水似的，喝下去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真正重要的是「忘塵咒」。在鬼喝下湯的同時施法，才能保證讓他們把前塵往事忘得乾乾淨淨。

這術法她知道，經常代班的錦娘知道，可這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只喝湯不念咒，誰知道前面那六七千個鬼的記憶到底消了多少，要是消得不幹凈，就這麼丟進六道輪迴里豈不是要生亂子？被秦廣王那廝知道又得扣她工資！

「你？你是孟婆！怎麼可能？！」孟婆怎麼會是個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娘子，不該銀髮滿頭，臉上爬滿了和藹可親的歲月的褶子嗎？

晏如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自稱「孟婆」的遺世仙子，完全無法將她和師父口中那個慈祥的老（划重點）婆婆重合到一起，一雙本就水靈的眼睛瞪得溜圓，似有逼人的靈氣溢出來似的。

「嗨，這有啥好吃驚的。拍個黃瓜、拉個皮，再打點玻尿酸，包你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呵呵呵！」錦娘看著這小姑娘覺得特別好玩，心裡的話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就差沒直說「你不應該是個老太婆」了。這年頭，實誠孩子少見，真是太可愛了。

「小姑娘，來，告訴姐姐，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在哪兒工作呀？」錦娘笑咪咪地牽著晏如的手，以一種誘哄小孩子的口氣問道。

喲，小手真滑真嫩，掐的出水似的，年輕就是好。

原來孟婆不是婆婆，孟婆湯也不是湯。

師父，你以前講的故事都是錯的，你造嗎？

——節選自《晏小如的第一封家信》

「我當然知道，孟婆那名字還是我給起的呢！這種故事也就騙騙你這個蠢丫頭！」

遠在人間界的蘭溪山小草屋裡。元靈道人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把信收起往旁邊一放。左手拿著根紅燒肘子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右手拿起隨信一起寄來的一疊冥幣數了數，臉色變得十分古怪，「竟然才給1900冥幣！小秦子真是越來越摳了！」

如今天地之間一片祥和，天上地下的交流卻不像洪荒時期那般方便。巫妖大戰之後，天崩地陷，妖族衰落，巫族隱匿，新天庭重立，六道輪迴現世，天道為了維持正常秩序，約束萬物生靈，於是就有了天庭和地府等機構，就連三十六天也是那時候定下的。

不能修行的人族實在是太過弱小，卻又是天地之間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天道為了保護人族，在空間之中設下諸多限制，由此衍生出眾多小世界，間隔開來的諸方世界自成一體。如此一來，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紛爭，卻也造成諸方世界之間的差異越來越大，交流出現了大問題。

就拿貨幣來說，人間界一國一類，繁蕪冗雜自不必說，就連天上地下也是不同。地府通行的是冥幣，無論天上匯過來的，地上燒過來的，凡是進了地府的地界都要按照標準匯率兌換成冥幣使用，1900冥幣看著不少，兌換成仙幣卻只有190塊，再兌換成蘭溪山地界兒上的貨幣也不過才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什麼概念呢？

只夠他買380隻雞，然而他一天至少要吃三隻雞，算下來也就夠吃四個月而已。換成肘子的話，只夠買190塊肘子，只夠吃兩個多月。前提是不喝酒、不買衣服、不吃滿漢全席……

元靈道人皺著眉頭對著薄薄的一疊冥幣頗為氣苦，唉，徒弟工作找得不好，衣食住行都保障不了。幾千年不見，小李子這辦事能力怎麼越來越不靠譜了，下次見了得給他上上課才行。

兜率宮裡，正在專心煉丹的太上老君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丹爐里的火迎風就漲越燒越旺，直燒得丹爐發紅髮紫，最後「砰——」一聲巨響，太上老君來不及挽救，只能對著炸成灰的丹爐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