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遺失之作
天邊一抹蠶白出現,先是一道細細的線滑破了濃郁的夜色,將厚重的雲層一點一點劃分成了兩半。
孟霖透過車窗看著那抹蠶白越來越亮,隨著暗色雲層逐漸消失,夜色也緩緩被朝色所取代。
孟霖微微動了動身體,一股刺痛感猛地從全身傳來。
他長久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此刻已經全身僵硬,稍微動彈一下都是刺骨的疼痛。
孟霖十分緩慢地動了動脖頸手臂還有雙腳,等那股刺痛逐漸消退之後,孟霖才拿起自己放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禮盒袋下了車。
孟霖一步一步向著莊園鐵門走去,這道鐵門並不是莊園大門,越過鐵門之後還要開車沿著山道盤旋而上,才能抵達莊園正門。
孟霖此時下了車,就意味著他並不准備開車上山。
孟霖走到保安室,把裝著恭賀孟晚新婚的禮袋遞了進去。
保安們面面相覷,有些遲疑地接過了孟霖遞來的禮袋。
禮袋封得很好,保安看不到裡面裝了些什麼東西。
保安室有監控,孟霖也不擔心保安會把這份禮物給私自昧下。
他說道:「這是送給大小姐的新婚禮物,等婚禮之後,你們再幫我送上去。」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孟家的內部事。
保安們並不明白為什麼孟霖不親自送上去,但他們反應十分迅速,立刻就點頭應了下來。
「霖少爺放心,我們一定會親自把禮物送上去。」
「辛苦了。」
孟霖勾唇笑了笑,又抬
頭看了眼緊閉的鐵門,轉身不再遲疑地邁步向著自己車子走去。
孟霖剛打開架勢位的車門,就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霖少爺。」
孟霖拉著車門的手一僵,險些以為自己因為等得太久而出現了幻聽與幻覺。
見孟霖一直保持著拉開車門的姿勢,遠伯又開口喊了一聲,「霖少爺。」
第二次聲音響起,孟霖這才確定,自己並沒有生出幻覺。
孟霖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轉了身。
他將手放進褲兜里,擋住了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遠伯。」
孟霖開口,聲音有些艱澀地喊了聲遠伯的名字。
遠伯見孟霖和之前相比消瘦了不少的模樣,暗地裡嘆息了一聲。
遠伯說道:「霖少爺,大小姐請您進去一敘。」
「什、什麼?」
孟霖以為自己聽錯了話,第一反應便是不太相信。
他十分猶豫地重複了一遍遠伯的話,「晚晚,讓我進去?」
「是的。」遠伯微微垂首,將孟晚的話複述了一次,「大小姐說,來者是客,斷沒有將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孟霖心中喜悅微消,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
他還以為,晚晚是已經原諒了他。
就算如此,孟霖依舊還是生出了開心的情緒。
他會選擇那麼早就來,並不是想要使出苦肉計來讓孟晚心軟。
孟霖昨夜毫無睡意,索性直接開著車來了不夜山莊園。
他不能親自送晚晚出門,提前在外面陪上幾個小時,也就當
做他提前陪了一程。
就算只是以客人的身份登門,也已經比他預計的情況好了不少。
孟霖看了自己的車一眼,遠伯適時開口,道:「霖少爺請上車,您的車會有人好好停放到停車場。」
「好。」孟霖點了點頭,把自己的鑰匙放到了車蓋上。
孟霖向遠伯下來時乘坐的車走了過去,剛走出幾步,孟霖忽然又停了步。
他半途轉了道,再次停在了保安室門口。
「霖少爺,您的東西。」
保安一個激靈,立刻將桌上孟霖剛剛遞進來的禮袋還給了他。
「多謝。」
孟霖向保安點了點頭,提著禮袋重新坐上了車。
鐵門緩緩開啟,司機踩下油門,啟動車子開上了寬闊的山道。
孟爵看到孟霖時並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他看了眼恭敬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孟霖,道:「去換身衣服,皺巴巴的,像什麼樣子。」
「是,爸。」孟霖有些慚愧,他沒想到自己能進來,並沒有提前準備新衣服。
孟霖現在只希望,自己房間里的東西並沒有被處理掉,否則他只能臨時去外面買上一套衣服。
見孟爵說了這句話后沒了其他話,孟霖十分識趣地向孟爵告別後便上了樓。
直到孟霖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孟爵才說道:「晚晚一直就是個心軟的孩子。」
遠伯明白孟爵這話究竟是何意思。
若換了旁人,擔心會有人分薄了自己的家產,定然不會讓人進門。
但從事發之後,孟晚沒有
主動提起過孟霖,卻也沒有讓人將孟霖房間里的東西給清理出去。
在孟家,終歸還是一直給孟霖留了個位置。
孟晚沒有明說,但孟爵和遠伯都是狐狸成了精,又哪兒會不知道這正是孟晚太過心軟的表現。
遠伯笑著說道:「大小姐是隨了夫人,善良又心軟。」
孟爵負手站在客廳,看著懸挂在客廳的那幅畫微微失了神。
他輕聲道:「是啊,晚晚隨了她的母親,是一個善良又心軟的人。」
越是如此,孟爵就越發後悔與痛苦。
早在林瑤出現的那一刻,孟爵就將一切向溫暖坦白的話,或許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幅場景。
他與林瑤已經是過去。
就算有了孟霖這個就連孟爵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存在,也不會讓孟爵對溫暖的愛動搖一分。
他很後悔。
後悔自己害怕傷害了暖暖,就將林瑤和孟霖的存在隱瞞了下來。
以至於暖暖死亡的前一刻,竟讓她硬生生看到了自己與林瑤在一起的場景。
每每念及此,孟爵都恨不得打醒當初的自己。
自以為是的保護,不過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因為他的自大,因為他的自傲,孟爵付出了永失摯愛的代價。
就在孟爵陷入回憶之時,周問禮的聲音響起。
「今天是晚晚的大喜日子,你怎麼還能出神?」
孟爵循聲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周問禮頭上夾雜著雪色的髮絲。
孟爵心口一滯。
那場禍事,不止是他一個人失去了摯
愛。
有很多很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摯愛。
孟爵不會再這個時候和周問禮回憶起那些讓人傷心的往事。
他道:「你怎麼現在才來?」
周問禮向孟爵舉了舉自己手裡提著的長條狀禮盒,笑著說道:「齊越英大師的封筆之作給晚晚添妝,能夠抵消這次晚來的罪過嗎?」
孟爵有些驚愕,「齊越英大師的封筆之作不是早已遺失了嗎,你竟找到了?」
「我把畫送去了博物館鑒定,凌晨時鑒定結果才出來。這不,剛出來我就連忙帶著東西趕過來了。」
「沈家家風清正,拿出了十足的誠意求娶晚晚。我們也不能失了底氣,嫁妝厚實些,往後晚晚說話也有分量。」
就算知道孟晚在沈家受不了什麼委屈,可長輩們終究還是會擔心。
他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孟晚以後走的路能夠更加寬闊順遂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