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身死
午時一刻,陵陽皇城前,數萬百姓頂著寒風,歡呼雀躍地等著看叛國大將軍安行洲被處決。
「上天有眼,安賊子終於要死了!」
「只可惜誰都死了,陛下沒有一併處死那驕奢淫逸的安清妧!」
百姓憤憤不平時,清妧正領著僅剩的心腹婢子綠綺,神色焦灼地立在城牆高處。
夫君顧浥塵差人送來書信,讓她午時等在城樓,說他有法子救父親。
「綠綺,什麼時辰了?」
「妧娘,您不能在這兒,不合規矩。」
「閉嘴!」
她是在意規矩,可父親都要被處決了,她怎麼可能還固守著一堆破規矩?!
正此時,走廊盡頭響起一陣腳步聲,綠綺忽然鬆開她,急急奔向樓梯處。
「婢子叩見御史中丞夫人。」
盤著婦人髮髻的安清如,牽著一個長得幾乎和顧浥塵一模一樣的孩子,走了上來。
清妧心下一沉:「綠綺,怎麼回事?」
綠綺埋首,沒有作答。
「綠綺,你沒告訴阿姊嗎?」安清如假作責問,問罷,又言笑晏晏地抬眸,「阿姊,昨日,陛下賜婚,將我許配給了表哥。」
「不可能。」
顧浥塵同她青梅竹馬,他曾經承諾,此生唯她而已,絕不另娶。
「哦,對了,今夜表哥要納綠綺為貴妾。」
「什麼?」
清妧的驚愕惹得安清如張狂大笑。
「阿姊,當初你是多麼風光,仗著有個統領三軍的父親,讓顧家人處處以你為尊。而我明明也是將軍府的嫡女,
卻只能是你身後的一道影子,永遠都不會被人在意。
可如今,我代替你成了中丞夫人,更是被陛下親封為二品誥命,還為表哥生下了唯一的嫡長子。
你呢,你還有什麼?」
清妧的手搭上小腹,到了這個地步,表哥是不是愛她已不重要,但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爹爹,他不能什麼都不管!
然,安清如眼神譏誚地掃過她的小腹:「阿姊,如果我告訴你,你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表哥的呢?」
「……」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劈碎了清妧的鎮定。
她和顧浥塵成婚三載,他從未碰過她,他說自己尚未功成,要一心讀書。
直到四個月前,他才在金榜題名的晚上,第一次進了她的房。
可那一天,房中漆黑,待到事畢,她都沒能看清,抱她的人是不是顧浥塵?
「阿姊,那夜與你一夜春宵的,是將軍府的一個下賤小廝!」
「不——」
殘酷的真相,讓清妧承受不住連退數步,直到後背抵住城牆才堪堪停下。
但不過瞬息之間,她又高傲地抬起了頭:「安清如,為什麼?」
安清如雖不是父親血脈,但她一向視她為親妹,她和顧浥塵更是兩小無猜的情分,她為他,為顧家,殫精竭慮。
「呵……」安清如咧開嘴,玉指輕點皇城前,「阿姊,你看,午時三刻將至,監斬官已經入座。」
清妧猛地回身,高坐在監斬台的人,竟然是說要為父親平冤的顧浥塵!
耳邊,安清如像是地獄惡鬼般低吟:「阿姊,你以為表哥為何叫你來這裡?他是想讓你親眼看著姨夫慘死!」
監斬台上,顧浥塵無情高喊:「安行洲投敵叛國,害三萬鐵蹄軍慘死沙場,罪證確鑿,當處極刑!」
說罷,他丟出火籤令:「行刑——」
法場上,劊子手揚起皮鞭,重重抽在五匹馬的后臀,馬吃痛揚蹄,父親的頭顱和四肢頃刻間被肢解。
「啊——」
清妧心神俱裂,綠綺卻突然衝上前,一腳踹在她的小腹。
血色橫流。
「為什麼?」
綠綺冷冷地勾起嘴角:「因為婢子不想做一輩子的婢子。」
「哈——」清妧慘笑,死死瞪著安清如,「告訴我,除了你,顧浥塵,還有誰害了父親?害了安家?」
安清如笑而不語。
裙下鮮血淋漓,清妧咬著牙,她必須得到一個答案,否則,她便是化作厲鬼,又該向誰去索命?
「安——」
突然,城樓下有一小太監急急登樓,他一邊登樓,一邊高喊:「太子有敕,安家妧娘——」
一絲慌亂閃過安清如眼底:「綠綺,快,把她推下去!」
寒風切過清妧耳際時,她聽見安清如聲色冷冽地低吟:「阿姊,安家之冤,你去問閻王爺吧!」
魂消身死前,清妧瞪著血色雙眸,怒問上蒼。
蒼天,若你還有眼,便叫她來世再遇上他們,她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讓害過安家的人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