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骨歸
「妧娘,您沒事吧?」
清妧陡然間睜開眼,刺痛的額頭,以及霓虹色的床幔,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是地府?
她側首,看見早已死掉的司巧。
一年前,司巧撞見安清如和顧浥塵私會,一狀告到顧老夫人跟前,卻被定為是污衊主子的刁婢,被活活打死。
她果然是死了,才能再遇見她。
「對不住,司巧。」
若當初她肯信她,也不至於叫她被打死。
「糟了,妧娘怕是傷著腦子了,綠綺怎麼還不回來?!」
「誰?」
清妧急忙起身,但頭才剛剛離開玉枕,就痛得她又倒了回去。
「妧娘,您磕到了頭,不能動。」
磕到頭?
她這一輩子,統共只在陵陽城內的怡紅院里磕到過頭,可這不是十年前,她父親還沒歸陵陽前的事嗎?
「司巧,今日是何年何月?」
司巧大駭,卻老實作答:「回妧娘,這會兒是元初十四年,明日,將軍便要回來了。」
她竟是回到了十年前!
清妧伸手,五指緊緊扣在床柱,原木上的一根凸刺得扎得她掌心劇痛,鮮血滲出皮膏時,她緩緩地勾起嘴角。
上天有眼,允她回來報仇了!
「妧娘,您別急,郎中一會兒就來了。」
「呵……」
上輩子,她是在傍晚,聽見安府的下人偷偷議論,說表哥要來怡紅院嘗鮮,便心急火燎地衝來尋人。
誰知剛進怡紅院,她就在樓梯口撞到頭,差點暈了過去。
綠綺勸她躺在花魁房裡歇一歇,
等她去尋郎中,誰知郎中沒來,卻誤闖進來一群尋歡作樂的紈絝子弟。
一日後,她與人私會的流言傳遍陵陽。
父親聽聞,痛罵她不守規矩,可為時已晚,陵陽城再無人家肯娶她。
就在這時,顧浥塵不顧世俗流言,帶著些許聘禮上門提親,她那本該看不上顧浥塵的父親,因此對他大加讚賞。
她的婚事,就此被定下。
從此,她自困后宅,做了顧家最守規矩的新婦,連父親被人構陷通敵都一無所知!
司巧見她滿臉淚痕,嚇得六神無主。
「妧娘,您到底怎麼了?」
清妧抬眸,眼神落在緊閉的房門。
要走嗎?
暗處的人誘她來此,是為壞她名聲,她只要在綠綺回來前,偷偷溜出怡紅院,這一世的名聲就壞不了。可保住了閨譽,又能怎麼樣呢?
待父親歸來,為她尋一門好親事,等過兩年嫁過去,一輩子安安分分地做個無知的后宅婦?
不。
重活一世,她不圖歲月靜好,她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在安家被構陷前,揪出那些要害安家的人,把他們撕成碎片!
「司巧,你去翻翻柜子,裡面該是有些男子的衣裳,你拿一套乾淨的給我,要快——」
司巧不明所以,但還是領了命:「是,妧娘。」
清妧默默坐到梳妝台前。
鏡子里的她,將十三歲,然眉眼之間已顯出一絲英氣。
顧浥塵曾嫌棄地說過,她的眉眼生得過於鋒利。
清妧拔下珠釵,隨手挽起
一個童子的髮髻,而後,她拿起眉筆,將本顯英氣的雙眉,又畫重三分。
「妧娘,這裡還真有郎君的衣裳!」
怡紅院是陵陽城內生意最好的勾欄,總有貪歡的郎君,怕被家中嬌妻發現,偷往姑娘房裡藏換洗衣衫的。
「司巧,更衣。」
「妧娘,這樣不妥。」
清妧蹙眉,鏡中倒影頃刻間不怒自威,司巧被嚇得臉色一白。
「婢子僭越,請妧娘息怒。」
說起來,她脾氣不好,但有人惹了她,便她自己不發落,她家嫡母也會幫她發落,故而家中婢子皆畏她。
男衫略顯粗糙,但她絲毫不介意,看著鏡子里變作嬌俏小郎君的自己,她露出了一點笑意。
「司巧,去把怡紅院的蘭嬤嬤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