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4_離間(1)
拜訪過乾后的第二天,泰米艾爾顯得異常安靜。***勞倫斯走過來靠近他坐下,有些不安地望著他。此時,勞倫斯不知該對困擾他的事作何解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假如泰米艾爾當初在英國成長時就對他心存不滿,希望留下來,那麼勞倫斯便無計可施了。哈蒙德幾乎不會爭論什麼,只要能夠完成自己的談判任務,他更關心的問題是建立一個長駐使館並贏得某些談判的勝利,而不是將泰米艾爾送回家。勞倫斯絕對不願意早早促成這項議題。就在他們離開時,乾告訴泰米艾爾,讓他擺脫宮殿的束縛,獲得自由。可她並沒有邀請勞倫斯也這樣做。儘管泰米艾爾沒有要求離開,可他憂心忡忡地遙望著遠方,不時踱到庭院里一圈圈轉悠,而不是和勞倫斯一起讀書。越來越憂傷的勞倫斯終於忍不住問他:「你想再去看望乾嗎?我想她一定非常歡迎你的到訪。」「可是她沒有邀請你呀!」泰米艾爾回答。他有點猶豫不決,將翅膀展成不完全的扇形。「一位母親渴望與自己的孩子單獨見面,這很正常。」勞倫斯說。看來這個理由十分充分而合理,泰米艾爾很快興高采烈地飛開了。那天傍晚,他回來得很晚,看起來興奮不已,心裡似乎還打算著再回去。「他們已經開始教我寫字了。」泰米艾爾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說道,「今天我就學會了25個字。你看看好嗎?」「盡你所能吧。」勞倫斯微笑著回答。他不僅逗得泰米艾爾非常開心,而且也極其認真地學習泰米艾爾寫下的漢字。當泰米艾爾為了更好地書寫,讀出每個漢字時,勞倫斯用大羽毛筆代替了毛筆,儘可能地將那些漢字都抄寫下來,雖然他對泰米艾爾能否準確音表示懷疑,但他的努力讓泰米艾爾非常開心,甚至感到既羨慕又很捨不得,這讓他在這無比漫長的一天里所經歷的緊張感全部都消失了。然而,令勞倫斯憤怒的是,他不僅必須和自己的感作抗爭,還要和哈蒙德就以下問題進行爭論:「你可以陪他一起去,一次拜訪就足夠讓她和你相識的了。」使者說,「但是不允許他長時間的單獨拜見。如果他越來越喜愛中國,堅決想要留下來的話,那麼我們不得不捲鋪蓋走人了。」「夠了,先生!」勞倫斯生氣地說,「我不打算對泰米艾爾持懷疑態度,更不想羞辱他,他只是想和同伴們認識一下,僅此而已。」哈蒙德絲毫不退讓,爭論變得更加激烈。最後,勞倫斯總結性地說:「如果我必須作決定,那麼這個決定就是:決不會聽命於你。目前為止,我還沒收到任何指示要聽你的命令行動。沒有官方支持你就企圖鞏固權力,這是完全不正當的。」他們的關係無可避免地變得僵持起來,現在彼此之間非常冷漠。那天晚上,哈蒙德沒有和勞倫斯或是別的官員共進晚餐。但到了第二天,在泰米艾爾出遊之前,他很早就來到了宮殿里,陪同他的是永瑆王爺。「他的殿下如此仁慈地來看望我們,我想您會和我,一起去歡迎他。」他在說「我」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勞倫斯吃力地站起來,伸了伸麻木的腿。「你很善良,先生。就如同你所看到的,我們過得都很舒適。」他以一種略顯僵硬的禮節說道,極度的謹慎。他仍然不能明確永瑆的意圖。永瑆微微欠了欠身子,動作十分僵硬且面無表。隨後他對跟隨在他身後的一名男孩招手示意。看樣子那個男孩不到13歲,穿著淡紫色的棉質衣服。男孩抬頭看了看他,一邊點頭,一邊從勞倫斯身邊經過,直接走向泰米艾爾,順勢和他進行了正式的問候:他把手舉在自己的面前,手指依次纏繞著,同時把頭向前傾斜,用漢語說著些什麼。泰米艾爾顯得有些迷惑,哈蒙德匆忙打斷道:「看在上帝的分上,和他說『是』吧。」「哦。」泰米艾爾不確定地說道。但是他轉而非常肯定地向男孩說了一些事。此時,勞倫斯吃驚地看到男孩爬到泰米艾爾的前腿上,還替自己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永瑆的臉總是很難讀懂,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透出滿意的神態,然後說道:「我們要進去喝茶了。」說完就轉頭離開了。「要確保不要讓他摔下來。」哈蒙德匆忙地對泰米艾爾說道,用一種非常關懷的神看著男孩。男孩正平穩地蹺著腿坐著,看起來就像一個佛陀雕像將要從三角牆上掉下來似的。勞倫斯跟著另一個男人穿過庭院來到住所中。「羅蘭!」他喊道,「請問他是否喜歡一些新鮮事物?」此時羅蘭和戴爾在後面角落裡研究著三角法,聽到勞倫斯的問話,她點點頭,用蹩腳的漢語和男孩說話。僕人已經迅速地重新擺置了傢具,為永瑆安排了一個帶有腳凳的懸椅,為勞倫斯和哈蒙德準備了無扶手的椅子,這些椅子被放置在靠著懸椅的右角。他們小心而又禮節性地端出茶水,稍稍地進行了加工。永瑆始終保持著沉默,直到僕人最後撤下時,他都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品嘗著茶。哈蒙德為住處的舒適以及受到的熱照顧表示感謝,非常禮貌地打破了沉默:「這座城市充滿了友和體貼。先生,冒昧問一下——這就是你們正在做的事嗎?」永瑆說:「這是皇上,或許也是上校的願望。」隨後反問道:「您不也印象深刻嗎?」這幾乎不是個問題,勞倫斯簡短地說:「是的,先生,事實確實如此。你們的城市非常與眾不同。」永瑆笑了,揉搓了一下嘴唇,就再也沒有說什麼了。勞倫斯向遠處望去,所有在英國叢林的記憶和苦難,與此時的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又沉默地坐了一段時間;哈蒙德再次大膽地問道:「我可以詢問一下皇帝的健康狀況嗎?就如您所想象的,我們熱切期盼皇帝能夠接見我們,並且向他遞交我國國王的親筆信。」「皇上現正在承德。」永瑆漠然地說,「最近他不會回到北京,你們必須耐心點。」勞倫斯更加生氣了。永瑆試著將男孩作為一個新的夥伴介紹給泰米艾爾,與他先前企圖拆散他們兩個的努力一樣明目張胆,而哈蒙德同樣也沒有表示最起碼的異議,在面對這種侮辱性質的行時,仍然儘力禮貌地與對方交談。勞倫斯直截了當地說:「殿下的同伴看起來只是一個年輕人。我可以問一下他是您的兒子嗎?」永瑆很不喜歡這個問題,只是冷冷地說了一聲「不是」。哈蒙德意識到勞倫斯的不耐煩,在勞倫斯說話之前立即插話道:「當然,我們僅僅是因為太高興了,才沒有考慮到皇帝的方便。如果等待的時間太久的話,我們希望至少能夠獲得和法國大使一樣多的自由。先生,我相信您還沒有忘記他們對我們施行的殘酷攻擊,在我們開始旅行時——我希望您能允許我們再次這樣說——我們國家的利益和與貴國的關係已經展到比你們和他們更緊密的程度。」沒有任何人對他的話表示異議,哈蒙德便繼續說了下去。他運用極具煽的辭彙來說明拿破崙統治歐洲的危險性,並強調由此會給中國帶來巨大財富的貿易爭端,以及不知滿足的勝利者擴大他們帝國的威脅,不可能在他們自己的家門口前終止:「因為拿破倫已經作了一次在印度攻打我們的嘗試。他毫不掩飾的野心超過了亞歷山大。要是他成功的話,你一定會認識到他的貪婪不會因此而滿足。」拿破崙會征服歐洲,打敗俄國和土爾其帝國,橫跨喜馬拉雅山,在印度安紮下來,甚至還有餘力在中國動戰爭。這種想法對勞倫斯來說簡直誇張到了無人信服的地步。他知道,關於貿易的問題,更沒有必要和永瑆討論了,因為剛才他已經大肆宣揚了中國的自給自足。然而,從開始到現在,王爺都沒有打斷別人說的話,只是一直皺著眉頭聽著他們的對話。直到最後,當哈蒙德再次請求獲得與奎格耐斯同樣的自由時,永瑆沉默地接受了。他坐了很長時間,隨後說道:「你們可以擁有和他一樣多的自由,但再要求任何東西就不合適了。」「先生,」哈蒙德說,「可能您還不清楚我們的狀況,你們不允許我們離開島嶼,甚至不允許我們用書信同任何官員聯繫。」「這些確實沒有得到允許。」永瑆說道,「對外國人來說,在北京隨意地走動,妨礙公務纏身的大臣以及地方行政官員的工作,都很不合適。」哈蒙德因為這個回答而陷入尷尬的境地,臉上交織著迷惑的神色。而勞倫斯由於身份考慮,已經坐了足夠長的時間了。坦白地說,永瑆沒有表達什麼意思,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此時,那個男孩正在極力逗泰米艾爾開心。既然這個小孩不是他的兒子,永瑆肯定是因為他的個性魅力而從親戚中挑選出來的,並且把他教導得如此極盡討好之能事,可能和他以前一樣吧。勞倫斯並沒有真正地擔心泰米艾爾會喜歡上這個男孩,但是他也不打算坐在這裡,充當促成永瑆陰謀的工具。「我們不能這樣把孩子留下而又沒人照顧。」勞倫斯冷不丁地說道,「先生,請您原諒。」他在桌邊鞠了一躬,站起身來。就如勞倫斯所想的那樣,永瑆並沒有期望坐下來與哈蒙德說話,只是為男孩提供一個很寬鬆舒適的環境而已。隨後他也站起來,帶著男孩離開了,他們又一起回到了庭院。這時讓勞倫斯感到滿意的是,男孩已經從泰米艾爾的前肢上爬了下來,正全身心地與羅蘭和戴爾玩捕魚的遊戲,三個人邊玩邊咀嚼著船上的麵包。此時,泰米艾爾已經漫步到碼頭,沉浸在從河邊吹來的微風中,獨自享受著美景與舒適。永瑆尖聲地說了一句話,男孩滿臉委屈地跳了起來。羅蘭和戴爾也有點不安,瞥了一眼他們扔掉的書本。「我們認為熱好客才是禮貌的。」羅蘭一邊快速地說道,一邊看著勞倫斯會不會把書本拿走。「我希望他已經享受了這次旅行。」勞倫斯溫和而讓人信服地說,「現在,回去看你們的書吧。」於是他們很快拿起了書本。永瑆不滿地與哈蒙德用漢語交談了幾句,隨後邁著大步走了。男孩跟隨著他離開了。看到他們離開,勞倫斯很是高興。「至少,我們很開心奎格耐斯在行動中也和我們一樣,受到了同樣的約束。」過了一會兒,哈蒙德說道,「讓人費解的是,永瑆為什麼會不厭其煩地討論這個問題。」他疑惑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嗯,可能今後我得多學點兒東西了。」「您能重複一下您剛才的話嗎?」勞倫斯問。「他說會再來的,同時作一次正式的拜訪。」哈蒙德心不在焉地說。「他的意思可能是指他所喜歡的任何時候。」勞倫斯現,哈蒙德溫順地接受了進一步侵犯他利益的建議后,生氣地說:「我不會花心思照顧他的。為什麼您要選擇陪這個人,這明顯是在浪費時間。您也非常清楚他根本沒有體諒我們。」「永瑆確實沒有體諒我們。」哈蒙德有點激動地回答,「我們的任務是要說服他們。如果他們給我們機會,那麼儘力去做就是我們的職責,先生。而我感到奇怪的是,保持禮貌與喝茶會如此考驗您的耐性。」「我也很驚訝,」勞倫斯迅速回擊道,「除了先前的所有抗議外,您是如此不關心別人,還企圖排擠我的舉動。」「什麼,就用一個12歲的小男孩?」哈蒙德提高了嗓門,他簡直無法相信勞倫斯竟然如此無禮,「先生,在我看來,您這麼恐慌讓我非常吃驚,如果之前您沒有那麼早忽視我的勸告,現在您可能就沒有必要如此害怕了。」「我一點兒也不害怕。」勞倫斯說,「但我既不願容忍如此明顯的企圖,也不願讓自己每日屈服於讓人如此憤怒的侵犯行為。」「我提醒您,上校,就像不久以前您對我做的一樣,您不聽命於我,我也同樣不聽命於您。」哈蒙德說,「外交的指揮權已經明顯掌握在我的手裡。感謝上帝,如果我們依靠您,到現在,我敢說您會興高采烈地飛回英國,在太平洋中,把我們的一半生意拋入您身後的海底。」「很好,您可以做您喜歡的事,先生。」勞倫斯說,「但是您最好讓他明白,我不打算再單獨留下這個受保護者與泰米艾爾在一起,我想您會現他並不希望被進一步說服。」「另外,」他接著說道,「也不要期望我會容許那個男孩插進來。」「也許您會把我看做一個說謊者,或者一個毫無道德的謀划者,但我否認自己做這樣的事有什麼目的。」哈蒙德滿臉怒氣地說完,立即轉身離開了,只剩下勞倫斯反覆思考對自己的不公平待遇,既生氣又感到羞辱。他乾脆把這次不愉快的爭論看做是挑戰的理由。第二天早上,他看到永瑆帶著男孩離開了,很明顯是因為不被允許接近泰米艾爾。勞倫斯感到很愧疚,他試著去向哈蒙德道歉,但收效甚微,對方什麼都聽不進去。「他是否因為您拒絕加入我們而怒,或是您對他的目的是否估算正確,這些都無關緊要了。」他冷冷地說,「如果您能原諒我,我就會馬上寫信,然後離開這個房間。」勞倫斯只好放棄了,轉身去和泰米艾爾告別,而泰米艾爾似乎有點激動,好像非常渴望離開的樣子。勞倫斯感到有些內疚和不快,哈蒙德或許並沒有錯。一個小孩本能地想討人歡心並不會給乾的同伴以及皇帝的龍帶來什麼危險。不管永瑆的動機是否正當,乾的動機是否真誠,都沒有理由來抱怨哈蒙德。泰米艾爾離開有好幾個小時了。他們所在的房間很小,卧室是由草紙糊成的矮牆隔開的,因此很容易感受到哈蒙德的不快緒,所以直到他離開,勞倫斯都一直待在亭子里,以免和他撞到一塊。已經五個月沒有收到任何信件了,自從那次廣受歡迎的晚宴以來,再沒有什麼有趣的活動,而這已是兩周之前的事了。他也不想提及和哈蒙德之間的爭論。寫字時他一直在打瞌睡,然後又猛地驚醒。「勞倫斯上校,你醒醒啊!」孫凱喊道。當孫凱彎身搖晃著他時,勞倫斯差點撞到他的頭。「您說什麼?出了什麼事?」勞倫斯有點恍忽地說,然後睜開了眼睛。孫凱用非常標準的英語,帶有一種讓人聯想起義大利而不是中國的口音:「天啊,這會兒您能用英語說話嗎?」他問道,顯然是想和勞倫斯秘密交談。「現在沒時間解釋。」孫凱說,「您必須馬上和我走,他們正趕過來,要殺掉你和你所有的同伴。」下午將近五點的時候,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湖泊和樹木的影子都被投射在宮殿的門上,在椽上築巢的鳥兒唧喳地飛起。孫凱語調冷靜地傳達著如此不可思議的消息,以至於勞倫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明白了事的緊急后,他憤怒地站起來:「我不會因為這樣的威脅而去任何地方,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提高聲音喊道,「格蘭比!」「先生,有什麼事嗎?」布萊茲一直在附近的庭院里忙碌著,格蘭比跑過來時,他也探出了頭。「格蘭比先生,很明顯,我們馬上要受到一次攻擊。」勞倫斯說道,「因為這些房子不能確保安全,我們要佔領南面那個小閣樓——裡面有池塘的那個,在那裡搭建一個瞭望台,並準備好手槍。」「好的。」格蘭比說完,箭一般地跑開了。布萊茲默默地拿起他一直在打磨的短厚而微彎的刀,遞給勞倫斯一把之後,將其他的刀裹好,帶上磨刀石,一起運到了宮殿。看到勞倫斯的反應,孫凱搖搖頭說道:「這太可笑了,最大的一支部隊正從城裡趕來。我只有一隻船等在這兒,你和你們的人還有時間拿上東西趕快離開。」勞倫斯很擔心宮殿入口處的安全。此時他突然想起,柱子是由石頭而不是由木頭製成的,直徑幾乎有兩英尺長,看上去非常堅固。牆也是由光滑的灰磚砌成的,上面塗了一層紅漆。屋頂是木製的,儘管有些遺憾,但是他想光滑的瓦片不易著火。「布萊茲,你看看是否能夠在花園石頭的外面,找一個更高的地方來安置瑞格斯和步槍士兵。你來幫他,威勒比。謝謝!」他轉身對孫凱說:「先生,您還沒有說把我們帶到哪裡,也沒有告訴我這些刺客是誰,甚至沒有說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的。而且您也沒有給我們充分信任您的理由。您一定利用對我們語的了解而欺騙了我們。我不知道,為什麼您會和以前判若兩人?」哈蒙德和另一個人來了,有些疑惑地走到勞倫斯旁邊,用漢語和孫凱打了招呼,「我可以問一下生了什麼嗎?」他僵僵地問道。「孫凱告訴我,他們正在努力打探這些刺客的底細,看看是否能夠從他們身上了解到更詳細的消息,同時我們必須馬上作出部署,立即投入戰鬥。他可以說十分純正的英語。」他補充道,「你不需要講中國話。」就在哈蒙德驚訝不已時,他來到入口處,加入瑞格斯和格蘭比的行列。「如果我們能夠在前面的牆上開幾個洞,就可以射倒所有的襲擊者。」瑞格斯敲著磚頭說,「要不然,先生,我們最好在屋子的中間設置障礙物,他們一進來就開始射擊,但是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可能就沒有人手拿著劍守在入口處了。」「格蘭比先生,在入口處設置儘可能多的障礙物,這樣的話,如果你能應付,他們就不可能一下子進來很多個人。我們把剩下的人安排在遠離交火區域的空地兩邊,當瑞格斯先生和他的同伴重新裝子彈時,這些人可以用手槍和刀守住門。」格蘭比和瑞格斯都點了點頭。「您說得對,我們還有一些閑置的槍支,先生,可以在障礙物邊上使用。」瑞格斯說道。很顯然對於這件事,勞倫斯並沒有太在意,而是抱著一種輕視的態度作出安排:「盡量在第二次射擊時使用它們。我們不能把槍支浪費在任何技術不佳的步槍士兵手中。」凱因斯回來了,步履蹣跚地頂著一大籃子床單,還從他們的住處扛來了精美的瓷器花瓶。「你們不是普通的受難者,但我可以用繃帶把你們固定在夾板上。到了池塘邊,我就會回來。我已經帶了這些東西來取水。」隨後調侃道:「我估計在拍賣行里,每隻價值至少50英鎊,所以不要打碎它們,讓它們成為激勵我們的動力吧。」「羅蘭,戴爾,你們誰更擅長裝子彈?」在得到確定的答覆后,勞倫斯說,「非常好。在最先開始的三場掃射中,你們可以助凱因斯先生一臂之力。戴爾,如果況允許,你幫凱因斯先生抱著水壺以便大家飲用。」「勞倫斯,」在其他人都離開后,格蘭比低聲說道,「我在外面沒有看到守衛,平時他們總會在這個時候四處巡邏。一定有人傳喚了他們。」勞倫斯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然後就轉身去工作了。當大使和孫凱一起來到他身邊時,他說道:「哈蒙德先生,希望您能到障礙物後面去。」「請聽我說,勞倫斯上校。」哈蒙德急忙說道,「我們最好立即和孫凱一起離開。這些襲擊者都是年輕的旗手,他們是韃靼的成員,都是些出身貧窮的當地土匪,而且數量可能也很龐大。」「他們有大炮嗎?」勞倫斯不顧哈蒙德的勸說,問道:「他們有大炮嗎?」「大炮?當然沒有,他們甚至沒有毛瑟槍。」孫凱說,「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可能有一百多人,聽說他們中間的一些人還秘密地學了少林拳,儘管那是違法的。」「而且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可能還和皇帝是親戚。」他強調,「如果我們殺死一個人,就有可能成為他們進攻的口實,然後把我們趕出這個國家。您要明白,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先生,您會給我們提供一些報吧。」勞倫斯斬釘截鐵地對孫凱說。這位使者沒有表任何意見,只是默默地低著頭。「哈蒙德先生,」勞倫斯轉向他說,「您曾提醒過我,要小心那些試圖把我和泰米艾爾分開的陷阱。現在考慮一下,如果他回來了,卻現我們都不見了,沒有任何解釋,甚至連我們的行李也不見了,那麼他如何才能再找到我們呢?就像永瑆曾經期望我做的那樣,他可能相信我們已經簽訂協議,故意將他撇下不管。」「那麼如果他回來后現我們和你都死了,這種況又該怎樣處理?」哈蒙德不耐煩地說道,「孫凱之前已經給了我們相信他的理由。」「先生,您比我更重視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而我更重視長期並且詳細的疏漏之處。從我們認識時起,他就已經毫無疑問地暗中監視著我們。」勞倫斯說,「不,我們不必跟他走。用不了幾個小時,泰米艾爾就會回來的。我相信我們能夠堅持到他回來。」「可他們會找出許多方法來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在那裡待更長時間。」哈蒙德說,「如果中國政府打算把你和泰米艾爾分開,那麼在他離開的任何時候,他們早就可以強制地這麼做了。我敢保證,一旦我們安全了,孫凱一定會捎信給泰米艾爾的。」「如果他願意的話,那現在就讓他去送信吧。」勞倫斯說,「歡迎你和他一起去。」「不,先生。」哈蒙德感到有些難堪,隨後轉過身和孫凱說著話。孫凱搖著頭離開了,這時,哈蒙德從已經準備好的武器里取出一把刀。他們又忙碌了一陣兒,從外面搬來三個奇形怪狀的鵝卵石,充當步槍士兵的障礙物。然後又拖了一個巨大的龍椅把入口處堵起來。現在太陽已經下山了,但是島的周圍並沒有平常的燈籠出現,也沒有人。「先生,」迪格比突然指向外部的地面,叫道,「右舷兩點方位!」「距入口還有一段距離。」勞倫斯說,「威勒比,把燈關掉。」現在已是黃昏,他看不清任何東西,但迪格比還年輕,眼力比他好。給槍扣上扳機后,耳邊回蕩著自己的呼吸聲,蒼蠅和蚊子所出的嗡嗡聲從外面傳進來。隨後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奔跑聲。勞倫斯估計人數一定不少。這時,突然傳來木頭的撞擊聲。「他們已經闖入房間里了,先生。」在障礙物後面,哈克雷悄聲說道。勞倫斯示意大家安靜。接著,從房間里傳來破壞傢具和打碎玻璃的聲音,隨後開始了搜捕行動。大家一聲不響地監視著裡面的動靜。房外火把的光焰把影子投射到宮殿上,非常奇怪地跳躍著。勞倫斯聽見外面的人開始相互喊叫,屋檐上甚至也有人。勞倫斯回頭瞥了一眼,瑞格斯點點頭。示意士兵們舉起槍。第一個人出現在入口處,現龍椅的厚木板擋在那裡。「我來射擊!」瑞格斯大聲喊道,然後開了火。那個人倒下了,張著嘴巴,似乎要喊出聲。但槍聲引起外面更多的叫喊聲,接著那些人手握長劍和火把闖了進來,槍炮齊鳴,他們殺了另外三個人,最後一槍又射中了一個。「裝火藥和子彈!」瑞格斯喊道。看到同伴被殺死,襲擊者的隊伍越來越壯大,不斷地彙集到門口左邊的空地上。大聲叫喊著:「泰米艾爾和英國!」接著飛行員從陰影處著陸了,投入到眼下的這場襲擊當中。由於長時間處於黑暗中,火把的光焰使得勞倫斯的眼睛疼痛難忍。燃燒的木頭散出的濃煙,混合著毛瑟槍的煙霧。已經沒有地方可以用來斗劍了,於是他們用劍柄戰鬥。一個中國人的劍折斷了——他們聞到一股銹味——一些人倒下了。他們再次反攻回來,抵擋著無數人體的壓力,試圖通過狹窄的空地。迪格比太瘦了,在構築人體長城時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能利用腿和胳膊間的一點點空間,猛刺襲擊者。「用我的手槍!」勞倫斯朝他喊道,但沒有機會將他們拉出來,他正用兩隻手緊握著刀子,一隻手放在刀柄上,另一隻放在刀刃上,就這樣保持著與三個人間的距離。他們靠得太近了,根本無法移動,當然也無法攻擊他,只能沿著一條直線舉起或放下劍,試圖通過垂直的重量削弱他的刀鋒。迪格比從皮套里抽出一把槍,開了一槍,當著勞倫斯的面殺了一個人。其他兩個人不願意後退,勞倫斯使勁全力刺向他的肚子,然後又用拿劍的胳膊把另一個人拋到了地上,迪格比將劍刺入他的後背,那人躺在地上不動了。瑞格斯從後面喊道:「現在開火!」接著勞倫斯大聲吼著:「穿過門!」他揮劍砍向與格蘭比交手的那個人的頭,那個人後退了幾步,然後衝上前和他扭打在一起。石質的地板在他們的踩踏下變得異常光滑。有人把正在滴水的壺塞到了他的手中,他猛地灌了幾口,用袖子擦了擦嘴和前額,然後繼續往下傳。此時,步槍全部開火了,接著又有一撥射擊。之後他們又陷入苦鬥中。襲擊者似乎已經意識到槍的威力,在門前後退了一段距離。宮殿前,他們幾乎布滿了整個庭院,許多人拿著火把慌亂地擁擠在一處——孫凱的估計並沒有誇張。勞倫斯從六英尺遠的地方射中了一個人,彈掉了手中的槍。當他們再次沖回來時,勞倫斯敲了一下另一個人的腦袋,然後又沖回來抵擋著刀劍的進攻,直到瑞格斯又喊道:「夥計們,幹得漂亮!」勞倫斯深深地舒一口氣。中國人已經在喊叫聲中後退了,沒有馬上衝到門前。等他們再次進攻時,瑞格斯已經出色地控制了火力。「現在形勢對我們有利,格蘭比先生。我們分為兩隊,在下一撥射擊中,輪替往後退。瑟羅伍茲,威勒比,迪格比,你們跟著我。馬丁,貝耶茲和哈蒙德跟著格蘭比。」「先生,我可以跟著你們兩個人,我一點也不累,真的。對我來說,既然我不能真正參加戰鬥,這些就算不了什麼。」凱因斯興奮地說。「很好,但要保證來回取水,並一直待在後面,我想你都看到了,他們有很多人。」勞倫斯坦白地說,「但我們的位置很好,只要我們像曾經需要的那樣適當地行進,我們可以堅持足夠長的時間,堅持到我們走出去。」「如果您揮砍或突擊一次,凱因斯就有時間進行包紮了——任何人的流血犧牲都會使我們失去一份重要的力量。」就在勞倫斯點頭時,格蘭比補充道,「只要喊一聲,就會立刻有人來取代你在隊里的位置。」突然,外面響起了一陣狂躁而混雜的叫喊聲,士兵們抖擻了精神準備投入到新一輪的射擊之中。接著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當襲擊者再次蜂擁至入口處時,瑞格斯大喊一聲:「開火!」在門**戰是異常費力的事,只能牽制少數人,但是空地如此狹窄,他們也無法輕易佔領。死屍可怕地成為了障礙物,現在疊成了兩堆,甚至更多。一些襲擊者迫不得已投入到戰鬥中。裝子彈的瞬間竟變得如此漫長。最後,準備新一輪射擊時,勞倫斯顯得有些高興,他側身靠著牆,又從花瓶里喝了一口水,因為長時間受到壓力,他的胳膊、肩膀和膝蓋正隱隱作痛。「空了嗎,先生?」戴爾不安地待在附近。勞倫斯把花瓶遞給了他。穿過瀰漫在整個屋子裡的朦朧煙霧,他快速朝著池塘跑去,河水正緩慢地向上流進幽暗的空地里。又一次,中國人沒有立即進攻入口,他們稍事休息了一下。勞倫斯小步走回宮殿里,努力地向外張望,看看是否有什麼辦法能跨越前方戰線。但是火把如此耀眼,無法穿透的黑暗籠罩著一排凝望入口處的光亮的臉,燃燒著戰鬥的緊張。除此以外,什麼也看不清楚。大概已經過去很長時間,到現在肯定有一兩個小時了。他丟開船上的望遠鏡,也沒有聽到往常持續的鈴聲。泰米艾爾應該快回來了。突然,外面一陣人聲鼎沸,接著傳來鼓掌聲。他不假思索地去拿刀柄,伴隨著外界的喧鬧,掀起新一輪的攻擊。「為了英國和國王!」格蘭比帶領隊伍投入到戰鬥中。但奇怪地是入口處的人正向兩邊後退,只剩下格蘭比和他的同伴們不安地站在那裡。勞倫斯很想知道他們是否還剩一些彈藥,但相反的,正有一個人獨自沿著空空的走廊朝他跑來,好像故意要將自己送到別人的槍口上。他們靜靜地站在那裡等著。在不到三步遠的地方,他跳了起來,抵著柱子的兩邊落下來,然後在他們的頭頂上方自如地跳躍著,接著又跳下來,在石質的地面上輕盈地翻跟頭。這一連串的動作比勞倫斯看過的任何雲雀都更加輕盈,彷彿完全不受重力的限制,沒有推力而只用自己的腿就可以在空中上下翻騰,然後整個人完好無損地跳起來。現在,只剩下格蘭比抵抗著衝上來的進攻者的火力。「瑟羅伍茲!威勒比!」勞倫斯向隊里的人們喊道,他們已經衝上前要阻止這個人前進。那個人沒有武器,可他的動作非常敏捷。他彈跳著躲開了揮舞的刀劍,這種方式使他們看起來像舞台劇里的夥伴,而不是要竭盡全力殺死對方的對手。從離他更遠的距離,勞倫斯可以看見他正漸漸地將他們朝著格蘭比和其他人的方向逼退,這樣,他們的刀劍只會威脅到自己的同伴。勞倫斯不顧黑暗和憤怒,以慣常的順序快速地拿出手槍,在腦海里想象著射的節奏,然後用破布擦了兩下槍口。接著他又把木槌拉回來,在漂亮的彈藥袋裡摸索著用紙做成的彈藥筒。瑟羅伍茲突然抓著膝蓋哭叫著倒下了,威勒比轉過頭去看,同時把劍擋在胸前自衛。但就在他分神的瞬間,那個中國人再次跳到了極限的高度,雙腳用盡全力踢中了他的下巴。他的脖子出清脆的斷裂聲,胳膊向外張開,然後腦袋垂到了地面上。中國人從地上跳起,微微地向後翻了個跟頭,接著轉過頭來看著勞倫斯。瑞格斯正在他的身後大喊:「準備——該死的,快點準備!」勞倫斯用牙齒撕咬開黑色火藥的彈藥筒,舌頭上布滿了酷似沙子的顆粒。火藥從槍口徑直落下來,然後,射擊又引起了爆炸,被當做填塞物的紙張也重重地落在地上。沒時間去檢查那些東西了。他舉起槍,還沒有伸開胳膊,就把那個人的頭崩開了花。勞倫斯和格蘭比把瑟羅伍茲拖到了凱因斯身邊。這時,中國人又因為射擊暫停折了回來。瑟羅伍茲正在靜靜地啜泣,他的腿無力地垂在地上。「對不起,先生。」他哽咽地說道。「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不要再哭了!」凱因斯毫不留地給了他一個巴掌,厲聲說道。年輕的瑟羅伍茲強無法再站起來。「用夾板把腿固定好,你就到瑞格斯那邊去幫他們裝火藥吧。」勞倫斯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就又和格蘭比沖回到了入口處。「大家輪流休息。」勞倫斯半蹲在地上說:「哈蒙德,你先去告訴瑞格斯,如果他們能夠沿著那條路送一些人過來,就弄把槍來,時刻都要裝著子彈。」哈蒙德不加掩飾地嘆了口氣,臉頰上泛著點點紅暈。他點了一下頭,有些嘶啞地說道:「留下你的槍,我幫你裝子彈。「布萊茲大口地灌著花瓶里的水,突然被嗆住了,把水噴了出來。「上帝啊!」聽到布萊茲的喊聲,勞倫斯轉過頭來看了看,一條兩指長的金魚正在泥坑裡的石頭上扭動著身體。「不好意思,」布萊茲喘著氣說,「這東西剛才就在我的嘴裡。」勞倫斯瞪大了眼睛,馬丁突然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們都開心地相視而笑。槍聲再次響起時,他們又回到了門口。襲擊者沒有讓宮殿陷於火海,這讓勞倫斯很是驚訝。他們有足夠多的火把,島的周圍也有大量的木頭。他們嘗試了放煙霧的方法,在屋檐下的房子旁邊燃起篝火。但是由於宮殿設計的缺陷,或者僅僅藉助正在呼嘯的風,一股飄動的氣流穿過黃瓦屋頂把煙霧卷了進來。雖然這個讓人很不舒服,但並不會致命。池塘旁邊的空氣十分清新,如果周圍有休息的人,他們就會跑到那裡喝水,洗凈他們的肺,再用藥膏塗抹已經傷口,如果還流血的話,就把它包紮起來。這一群人做了一個攻城木槌,削尖了一棵連著枝葉的大樹,但是勞倫斯號召說:「他們進來時,我們站在旁邊砍他們的腿。」送信人勇敢地徑直向刀海跑去,想突破包圍圈,但是只要朝著宮殿的門走三步,就會讓他們熱大減。衝到前面的人受傷很重,甚至都露出了骨頭,這兒幾乎成為死亡的靶場。大樹朝前倒了下去,阻擋了他們的進攻。英國人一直都在劈砍樹枝,為步槍士兵掃除路障。這時,另一場射擊還沒有準備好,於是襲擊者放棄了進攻。經過多場激戰,戰役已經轉化為一種非常恐怖殘酷的景象。現在,每一輪射擊都能為他們贏得一些休息的時間。顯然,即使大肆殺戮,穿過英國防線的嘗試都失敗了,這讓中國人感到很氣餒。每顆子彈都起了作用。瑞格斯和士兵已經能夠從龍背上進行射擊了,在激烈的戰鬥中,有時可以成群射擊。這是一場漫長而又艱難的戰鬥,每一分鐘似乎都有它的五倍那麼長。此時,勞倫斯開始記錄射擊的時間。當勞倫斯跪下和他說話時,瑞格斯一邊咳嗽著一邊說:「先生,我們最好一次只是三槍齊,現在他們已經有了經驗,這將同樣能夠牽制他們。雖然我們帶來了所有的彈藥,但是我們不是流血的步兵。瑟羅伍茲能夠提供我們更多,不過我想,現在我們至多還有可以進行三十回合射擊的火藥。」「那就不得不這樣了。」勞倫斯說,「在射擊期間,我們盡量牽制他們更多的時間。每輪射擊之後,輪一個人休息。」他把自己和格蘭比火藥盒裡的彈藥都放到了武器堆里,只留下了七件,這意味著至少還有兩輪進攻,而步槍比手槍的作用更大。勞倫斯走到池塘邊,往臉上潑水,朝著水裡徐徐遊動的魚微笑,他的眼睛可能已經適應了黑暗,現在可以看得很清楚。衣領已被汗水浸透了,他把衣服脫下來,使勁擰了擰,汗水滴到了石頭上。而一旦皮膚暴露到空氣中,他就無法再把衣服穿回身上了。勞倫斯只好把衣服洗乾淨,展開晾乾,然後又匆匆跑了回去。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入口處的襲擊者們的臉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勞倫斯和格蘭比肩並肩地消滅這些敵人,當聽到戴爾從身後以最高音量扯著嗓子喊著「上校!上校!」時,他也無法轉過頭來看,他們根本沒時間停下來。「我來!」格蘭比喘著粗氣說道,然後用沉重的粗麻布靴子,踢了踢前方的人,加入到肉搏戰中。這時,勞倫斯終於可以抽出身來,注意周圍的狀況。一些人正站在池塘邊上,另一些人也從戰鬥中沖了出來;他們似乎已經現水庫供養池塘的秘密,然後從水下遊了過去。凱因斯四肢伸展,靜靜地躺在地上,瑞格斯和其他步槍士兵正跑過去,當他們離開時,仍然瘋狂地裝著子彈。哈蒙德一直在休息,此刻,他正在朝著另外兩個人生氣地揮著手,把他們推回到水裡。但是他沒有什麼工具,他們有短刀,可以保護自己。小戴爾抓了一個裝滿水的大花瓶,用力拋到了正在用刀子對著凱因斯身體的敵人手中。刀子撞到了他的頭,他倒在地上,由於驚嚇過度,一下子滑到了水裡。羅蘭跑了過去,一把奪過凱因斯的武器,趁那個人還沒起來,用尖鉤刺穿了他的喉嚨,血立即噴了出來。更多的人從池塘里出來了。「只管射擊!」瑞格斯喊道。又有三個人倒下了,其中一個在頭剛伸出水面時就被射中了,漸漸沒入血水裡。勞倫斯與哈蒙德並肩戰鬥,兩人協力把正在與他們搏鬥的兩個人推進了水裡。哈蒙德還在揮手時,勞倫斯用刀尖刺倒了一個人,又用刀柄打倒另一個。他無意識地掉進了水裡,張著嘴巴,氣泡也從唇邊不斷地冒上來。「把他們全部推進水裡!」勞倫斯喊道,「我們必須把過道封鎖起來!」他又爬進池塘,逆水向前行進。更多的人試圖從這裡穿過,他感覺到從另一邊襲來更大的壓力。「瑞格斯,讓你的人回到前面,要相信格蘭比!」他說,「哈蒙德和我能夠對付他們。」「我也能幫你們。」瑟羅伍茲一瘸一拐地挪到池塘邊坐下來。他的個子很高,他的腿能夠抵擋住很多人。「羅蘭,戴爾,看看凱因斯是否需要幫忙。」勞倫斯轉過頭說,但沒有得到回應。這時他們都蜷縮在角落裡靜靜地忍著傷痛。羅蘭擦擦嘴,站了起來。看起來像個腿腳不穩的小馬。「是的,先生!」她回答道,隨後羅蘭和戴爾搖搖晃晃地走到凱因斯面前。當他們把他翻過身時,他出痛苦的呻吟聲,恍惚地睜開眼睛。在他的眉毛上方,凝結了一個很大的血塊。此時,勞倫斯身體另一邊的壓力開始減弱,漸漸停止了。隨著步伐的突然加快,槍聲又在身後一遍遍地響起。瑞格斯和士兵以極快的速度掃射著。勞倫斯努力地向後張望,但厚厚的濃煙使他什麼也看不見。「瑟羅伍茲和我能夠應付,快走!」哈蒙德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勞倫斯點點頭,掙扎著從水裡出來。靴子像石頭一樣重,他不得不停下來,在能夠衝到前面之前把水倒出來。當他趕過來時,射擊停止了。奇怪的是,煙霧很厚但卻很明亮,他們無法透過煙霧看到任何人,腳邊布滿著殘缺不全的屍體。瑞格斯和士兵手指顫抖著,緩慢地裝著子彈。然後,勞倫斯一直往前走,不時把手放在柱子上以保持平衡——除了屍體,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落腳了。他們穿過煙霧跑了出來,衝進清晨的陽光里,驚起了一群烏鴉。它們從屍體旁飛起,尖叫著逃走了。眼前看不到任何人在移動,其他的襲擊者已經逃跑了。馬丁突然膝蓋落地,倒下了,刀掉在石頭上,出刺耳的叮噹聲。格蘭比跑去扶他,結果自己也跌倒了。勞倫斯在腿腳精疲力竭之前,找出了一條小木凳,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正拖著一個年輕人的屍體,他的嘴唇上,鮮紅的血跡已經蔓延開來,胸口上零零散散的槍傷周圍布滿紫色的污點。此時,仍不見泰米艾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