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生死人,肉白骨
姬鳳凌……
姬鳳翼眉頭蹙起,他和央兒之間曾經仿若仇敵,如今又疏漠得像死了一般,井水不犯活水,他會願意救央兒嗎?
甚至,看到央兒這個樣子,他會不會有報復的快感,趁機……
由於失血過多,頭腦一派暈沉,已容不得他多想,只是從唇齒間擠出兩個字,「去請。」
「殿下,血夠了,不用了。」
此刻,已經用去十二碗血,姬鳳翼臉色一片蒼白,嘴唇徹底失去了血色,他身軀晃了晃,靠倒在軟榻上。
太醫立刻為他止血,將腕部包紮了起來,姬鳳翼薄唇微微打開,無力地呼出氣息,想要說出一句話已經不容易。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月緋央身上,帶著眷戀和痛惜,央兒,你千萬要活過來,我們的這一生,還有太長,太長的路要走。
「快去為三殿下準備補藥。」
太醫開了一個藥方子,下人立刻去了。
長風抓過匕首,往自己的腕部一割,鮮血噴涌,「殿下,您不能倒下,請飲下卑職的血。」
「你這是做什麼?」姬鳳翼蹙眉,他一點也不希望這個忠心耿耿的屬下為自己賠上性命。
「殿下擔心,卑職不會有事,只取五碗,讓殿下儘快恢復。」
長風堅決地把血喂到姬鳳翼的口中。
血源源不絕地進入喉嚨,姬鳳翼的俊顏在一點點地恢復血色。
冷魅繼續往月緋央體內輸送內力,保持她身體的暖和,氣息的流動,她才有一線生機。
此刻,大殿的每一個人都在等,等著去的人帶回來消息。
如果姬鳳凌不同意,那麼他們就只有開胸接血管,這樣的手術成功率渺茫,甚至可以說十成救不活人了。
靖王府。
姬鳳凌負手立在園子里,神色無瀾,「三皇弟的人,似乎從來不光顧這裡。」
來人道,「的確不是三殿下出了事,是月大小姐。」
「噢?」姬鳳凌似乎有些嘲諷。
來人察覺到姬鳳凌語氣的不待見,將心一橫,「月大小姐被人殺死了,沒有心跳和呼吸。」
姬鳳凌身體微微一僵,袖子下,手指猛地收緊,顫抖著。
是欣喜嗎?不。
他還以為,她對他這樣無情,若有一天她死了,他一定會很高興。
可是他錯了,原來知道她死去的消息,他的一顆心在瞬間有一種被挖空的感覺,他痛得不知道痛,只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空茫和無力。
「太醫們正在傾盡全力搶救,雖然知道幾乎沒有希望,可是誰也沒有放棄,聽說二殿下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葯,三殿下特地派小的來,與二殿下懇求一聲。」
姬鳳凌閉上眼睛,睫毛在戰慄,臉上血色盡失。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她已經不在認識了對么?
他進入大殿,不覺自己腳步踉蹌。
「二殿下,要不要……」青鸞也變了臉色,想不到月大小姐好好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就這樣……
姬鳳凌闖入房間,拉出抽屜,取出一個盒子,掠身不見了蹤影。
青鸞知道二殿下往哪兒去了,立刻跟了上去。
心中嘆息,原來二殿下終究沒有忘記對月大小姐的感情……
一個身影落在大殿前,一步步走了進去。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著軟榻上的人,她雙目輕合,明顯是有人幫忙閉上的,雙唇打開,保持著呼救的姿態,可以想象當時有多麼震驚,多麼無助。
「我把她交給你,為何你沒有保護好她?」姬鳳凌眸子赤紅,一個字一個字地逼問。
「姬鳳翼,你有什麼資格得到她?」
姬鳳翼闔上眸,「是,怪我,我該死!」
是他沒有察覺到埋伏在她身邊的危險,沒有讓銀月組織的人早點除掉,所以才釀成了大錯。
喝了長風五碗血,他已經恢復了大半的力氣,只是比起央兒來,他一時的虛乏又算得了什麼?
「生死人肉白骨製藥,我可以給,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姬鳳凌伸手,一個盒子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你說。」姬鳳翼幽幽道,帶著決絕。
為了她,他願意拼盡所有的希望,願意犧牲一切。
姬鳳凌盯著他,「放棄爭奪皇位。」
姬鳳翼神色一變,眸中掠過一抹殺氣,然而也只是一瞬,忽然笑了起來。
「好。」
「三殿下,不可啊。」長風立刻下跪,其他屬下也跪了下來,「殿下三思。」
姬鳳翼冷笑一聲,「哪怕只是一個王爺,我也不會虧了你們。」
「二皇兄口口聲聲愛她,想不到最後,會用她來做交易。」
姬鳳凌雙眸空洞,仿若地獄,唇角勾起,「是啊,終歸我也得不到她,不是么?」
「既然如此,不如用她的生死,來做一門生意,值了。」
他說著,將盒子打開,俯身,將生死人肉白骨之葯喂到月緋央的口中,手指掠過她冰冷的眉眼,看著她沒有一絲生氣的模樣,他拚命控制著,不讓自己有半點情緒的波動。
「生死人肉白骨,未必會活過來,畢竟她已經死了,三弟,你還不肯承認么?」
姬鳳凌輕笑。
「既然是交易,你不配碰她,把你的手拿開。」姬鳳翼惱怒地皺起眉頭。
姬鳳凌起身,「三弟,我原以為我是瘋子,原來你才是啊,她明明已經活不了了,可是你答應我的,卻不可食言。」
「不,她沒有死,她很快就會活過來。」姬鳳翼眸中黑流涌動,「你若是喜歡烏鴉嘴,就立刻滾開這兒。」
「哈,哈哈哈……」
姬鳳凌負手立在大殿,大笑了起來,「月緋央,你還會活過來嗎?這個男人說你還沒有死,你倒是活過來看看啊,哈哈哈……」
他張開手,聲音都在顫抖,彷彿在發泄著什麼,那是久久壓抑在心中的感覺,愛恨交織,矛盾難分。
「來人。」
姬鳳翼眸子一冷。
「不必,我會自己走,只是三弟啊,你的失心瘋什麼時候好起來呢?」
姬鳳凌望著半空,眸子沒有聚焦,一縷墨發垂落臉頰,明明說過不在乎了,此生不關心這個女人的死活,為什麼這顆心,還是疼得這樣尖銳?
他喉嚨梗塞,感到胸口在顫抖,一張一縮地呼吸不暢,猶如被人掐住了喉嚨,隨時有可能瀕臨死亡。
「央兒還好好的,不許你對她出口不敬。」
姬鳳翼的手撫著月緋央冰冷的臉頰,他的眉眼那樣的溫柔,那是他此生最溫潤的模樣。
「我和她在一起這麼久了,所以,我跟懂她。」
平陽公府月大小姐,從來是誰拿她也沒有辦法,好好的,怎麼就這樣死掉呢?
她只不過在開一個玩笑,很快,她就會坐起來,與他玩笑,或嘲笑他,或不屑,或無禮,原先他最希望她對他溫柔一些,可如今看來,這些都是她生動的顏色。
姬鳳凌出了大殿,面對茫茫黑夜,許久喃喃,「一開始就錯了,不是嗎?」
既然錯了,那就釋懷,那就放下,為什麼他還會被她的死而牽動?
姬鳳凌試著提一口氣離開,可卻提不起來,他踉蹌著邁開步伐。
明明想要多陪陪她,因為即便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葯,她活過來的希望依舊很微小,可是他十分清楚,她不屬於他,而他,用她的死做了一筆交易。
也不知道生死人,肉白骨之葯有沒有起作用,月緋央一直沒有半點動靜,姬鳳翼遣散了一眾太醫,抱著她一步步進入地下冰窖。
已經幾個時辰過去了,倘若她真的沒有了生命,待在有溫度的地方反而不太好。
他將她放在冰床上,水霧般的冷氣氤氳著她,他握著她的手,俯在她的耳邊,「央兒,你聽到了嗎?我與姬鳳凌做了一個交易,我不能再爭奪江山,如果沒有了你,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你醒不過來,我便與你一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