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長進不少
轟——
石門緩緩移開,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人踱步走了進來。
看身形,嬌俏得跟個女人似的。
「你是誰?」
盛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有些急促,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卻什麼也看不清。
鼻翼間充斥著一股腐朽潮濕的氣息。
「阿世——」
乾澀枯槁的聲線嘶啞不堪,盛世身子顫了顫,瞳孔瞪大。
素素——
「你還活著。」
眼眶瞬間盛滿晶瑩,盛世虛弱地扯了扯嘴角。
宋素茵伸手摸上男人流血的傷口。
那是一張被大火燒毀的手,皺巴巴的皮膚看上去既噁心又醜陋。
女人輕輕按住他的傷口,止住了血液,手法熟稔讓男人沒感到太大的疼痛。
盛世視線一直盯著她的手:「對不起。」
男人咬字清晰。
女人搖了搖頭,他們之間,用不著說這些。
「你是怎麼進來的?」盛世眉頭深蹙。
宋素茵睫毛斂了斂,沉聲開口:「我是鬼。」
「游鬼,自然什麼都能進。」
「......白宮地下,都是形色的密室和通道。二十多年了,我就是再路痴,總能找到方向的。」
饒是白濯,也不曾發現她的存在!
「我帶你出去。」
「不——」
宋素茵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我失蹤了,白濯便會徹查整個密室,到時你的行蹤會被察覺。」
「我是鬼,沒關係的。」
「我有關係。」盛世笑了笑,緩緩閉上眼,再次睜開,眼底堅毅一片。
「......」
拗不過男人,宋素茵只好妥協。
從袖子里拿出一枚黑色的藥丸給他服了下去,陪他一同靠著冰棺坐了下來。
盛嬈這個女人,她在遠處偷偷觀看時,便輕易被她的美所吸引。
她的美,純粹到極致,讓人驚心動魄。只覺得這世上,再沒比她還要美的人了!
日復一日的後宮生涯,她親眼看著她虛度大把光陰。
可歲月對她太過留情,非但沒將她的美消磨半絲,反而將她打磨得愈發氣質非凡,比以前更吸引人了。
「我們的女兒,我好長都沒看到她了。」
她深知白宮裡的危機四伏,不見,或許才是最好的!
「......她很快,會來。」
盛世默了片刻:「她叫宋伊,白濯會對她下手,你千萬要多護著她。」
「嗯。」宋素茵重重點了點頭。
那畢竟,也是她的女兒!
冰窖里極為寒冷,宋素茵頭枕在男人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時間好似一下子穿越到很久很久,她的眼前閃過一片白光,身子便直接跌了下去。
處處都是注視的目光和攢動的人頭。
她身披潔白的婚紗,手裡拿著嬌嫩的捧花,隨著結婚進行曲,一步一步走在擁擠熱烈中,頭昏目眩,難以自制。
眼前,是男人挺拔的身影,眼角嘴角含著笑意。周圍的一切與他相比,自動自覺從她視野中淡化。
男人伸出掌心,溫熱的大手就像能傳遞令人安心的力量,令她忍不住微笑抬頭,對面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那樣地,義無反顧地撲向他的懷裡,走向婚姻的殿堂。
真是——一個完美的夢!
幽幽轉醒,宋素茵神色有些木訥。
她許久,都沒有做這麼美好的夢了!
明明是假的,卻美得跟真的似的。
「我想,我要走了。」
她不該再留在他的身邊,這不對的!
她進來見他,不過是覺得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要不是剛才那一個夢,她還會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一遍一遍告念自己,她對盛世,對身邊這個男人沒了任何的奢求和念想。
「素茵——」
盛世握上她的手,宋素茵像是被燙著似的,極力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回,卻怎麼也抽不回:「別動!」
「再動,傷口又要裂開了。」
一句話,果然讓她乖乖不動了。
「我欠你,一個婚禮。」
「......」
宋素茵臉色沒多大變化,心底卻掀起驚濤駭浪。
難道,她剛才說了什麼胡話?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還算什麼?」
現在,到底是她傻還是他傻?
她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應再奢求太多。
「盛世。」宋素茵喑啞的嗓音怎麼也放柔不起來,連她自己聽了也覺得可怕,「當初我都那樣放低身段和要求了,你都沒能正眼看我一眼,現在我變成這副模樣,那些套路,就算了!」
從口袋裡微微顫顫摸出一把鑰匙,素茵將它放到盛世的掌心:「這個,是冰窖的鑰匙。」
「這裡每個密室的鑰匙,我都有。」
「......」
「你想出去,就出去。」
她躲得遠遠的,就好。
竹夕沒有太多變化,仍舊一塵不染。
宋伊摸著熟悉的桌椅,像是回憶到什麼好笑的,突然笑了出來:「榮錦和鍾愛怎麼樣?」
「應該不會再鬧彆扭了吧。」
男人低頭看著她,目光專註而安靜,彷彿眼底只有她:「他們過的不錯。」
「鍾愛生了一個女孩,榮錦將她都快寵上天了。」
提到孩子,宋伊視線閃了閃:「頌兒的孩子,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無端端地,怎麼會有人敢在司宣的眼皮子底下動手?
「她是怎麼說的?」
「被人搶走的。」宋伊對這個答案突然也不確定起來。
林惜朝低聲在她耳邊喃喃道:「那孩子,夭折了。」
「......」
「白頌兒懷他的時候,情緒極為不穩定。胎兒七個月左右,早產生下,身體卻落下了病根。」
「那她怎麼說,孩子是被搶走的?」
宋伊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的的確確,瘋了。」林惜朝加強了語氣。
宋伊不可置信:「她和我說話的時候,很正常。」
「行為言語,她活在了自己的限定之中。」
「什麼意思?」
「她會賣力地通過各種方式討好引誘司宣,看似和他鬥智,不過是送羊入虎口。不同的人問她孩子的下落,她的回答都不一樣,不是被搶走了,就是淹死在河裡。」林惜朝目光一直鎖著她,細細探究著宋伊臉色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她和那些真正意義上的瘋子區別在於,她懂得人話,而瘋子不懂。」
「......」
宋伊沉默了下來,很多事情,已然不是她的一句內疚和抱歉能解決的。既然解決不了,也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凌晨時分,宋伊睜開眼,身側的男人沉沉睡著,卻還緊緊抱著她。
她給男人喝的水裡下了安眠藥,是從陸夜北那裡要來的,不到中午,他醒不了。
低頭親了親男人堅毅英俊的額頭,末了,宋伊還戀戀不捨得撫摸著。
這世上,也就只有他,才受得了自己多變複雜的性子了!
但是,林惜朝——
我怕是,也只能陪你走這麼長了;頂多,再長那麼一點。
穿好衣服躡手躡腳走了出去,宋伊徑直來到白濯宮殿門口,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走了進去。
「王上。」
宋伊定定站在白濯跟前,目光坦然鎮定。
「我後悔了!」
光與影的交織,打在宋伊輪廓分明的臉上,淡化了她的神色。
細細看來,她的五官隱約有著盛嬈的影子。
白濯淡淡道:「說說看。」
修長的手指在黑色鍵盤上快速敲動,頭不曾抬一下。
「我父親在哪裡?」
「......」
話音剛落,白濯手指停了下來,食指敲擊了下『ENTER『鍵,郵件發送了出去。
「你後悔的,僅僅是盛世?」
「嗯,我要見他!」
「理由。」
男人眼底流淌過細細的思忖。
「他是我的父親。」
宋伊幽幽吐了一口氣:「我沖昏了腦袋,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指控他殺死我爺爺。」
「現在,我想做的是還原事情的真相。」
「......你知道,什麼叫真相?」白濯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宋伊不太能理解他話里的意思:「事情最原始、最本質的東西。」
「是痛苦,無休無止。」
「......痛過之後,總會好的。」
與其一輩子蒙在鼓裡,到不如徹徹底底傷過虐過,再來重新給自己定位。
兩年前,她不就這樣過來了嗎?
「你不是想用我的血救活盛嬈姑姑嗎?」語氣急轉直下,宋伊扯了扯嘴角,淡淡問道。
「是。」白濯這才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我是將自己的命抵給了你,可卻沒說將自己的血液完好無損地給你。」
「......」男人眯起眼來。
果然,姑姑才是他的軟肋。
「我也希望她能活。活了之後,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如果,她要和我父親在一起,我想我也可以接受。」尖銳的話語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直直戳上白濯的心臟。
宋伊眼底泛著厲色:「但是,如果因為你的自私和猶豫,喪失了救活她的機會。你說,姑姑要是知道了,又該會有多恨你呢?」
「......好,我答應。」
白濯唇線抿成一條,漆黑的瞳孔深沉地看著眼前女人。
兩年不見,她的本事長進了不少。
「你會馬上,見到盛世。」
「......」
不知怎的,宋伊聽著這話沒有半絲開心,脊梁骨竟莫名泛起陣陣的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