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發火
其實並沒有多少東西要收拾，甚至比從前更少。搬到這個應有盡有的「城堡」之後，很多東西都被她扔了。
這個不算家的地方，幾乎所有都是他給予她的，自然也不需要帶走。
行李箱只裝了一側，成安照坐在地板上，將它立起，聽到裡面東西亂撞產生的嘩嘩聲，覺得它跟自己空蕩蕩的人生一樣。
第二天，早上六點，城市才剛剛蘇醒的時候，成安照離開了。
沒有可道別的人，就安安靜靜的走吧。
可是，只走了半個小時…她無力的，坐在路邊。
一時嘴硬說自己一定會還錢，卻連找個房子的錢都沒有。這才過了多久啊，這種沒有歸屬感的空虛又找回來了…
餘生就擺在眼前，活著，就只是為了活著。
早知道，那年的醫院天台，她就應該跳下去，跟著媽媽一起走。
媽媽…一想到就會心痛的詞語，縈繞在腦海，成安照埋下頭，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如果媽媽還活著，哪怕是在醫院，她也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現在，算什麼…
「喂！」
成安照一驚，抬頭，一輛汽車停在自己面前。
龐書景穿著運動服，髮絲凌亂，看起來像是剛剛晨練過。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搭在開啟的車窗上。
「吃飯都會遲到的人，離家出走倒是挺積極的。」
「不走幹嘛，非得等著你攆人么？」成安照抹了把眼淚，拎起行李，站起來就走。
龐書景開著車，在旁邊不緊
不慢的跟著。
「你要去哪兒？」
「跟你沒關係。」
「據我所知，我給你的錢你都用來還債了，沒猜錯的話，你現在身無分文吧？要去哪個橋洞低下住么，還是公園？我可提醒你，現在都十月份了，晚上…」
被戳痛了痛處的成安照猛得停住。
這種居高臨下的高傲感…這種仗著自己出身好，就隨意輕賤別人的俯視感…這種對普通人卑微生活的不屑感，她真是忍不下去了。
「你放心，我不會去住橋洞的。」成安照第一次如此堅定又勇敢的凝視著他，「我有手有腳，可以工作，可以靠著自己的勞動掙錢，這麼多年我也一直是這麼過來的。像你這種富家少爺永遠都體會不到吧，畢竟你從出生就擁有一切了，沒錢還想活著對你來說很可笑是不是？」
「成安照…」
「錢對你來說很俗氣是吧？不管是一千五百萬還是一億五千萬，對你都不值一提，甚至都不是因為覺得隨意擺弄別人的人生很有趣，就是需要而已，跟衣服髒了就去商場買一件沒什麼兩樣。看我們這種人的一生很不值吧？拼死拼活也要活著很不理解吧？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人生？你擁有的那些東西哪一樣是真正屬於你的？不過就是幸運的出生在一個富有的家庭而已，有什麼可得意的？你才是最空虛、最不值、最可憐的那一個！」
成安照一口氣說完，越說越激動，最後跟吼
沒什麼兩樣。眼睛酸澀而通紅，眼淚又要流下來了，她趕緊伸手抹掉。
但眼睛還紅著。
「說完了么？」龐書景比想象中的還要冷靜。
她都做好了接受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準備了。
無意識的，點了點頭。
「說完了就上車。」
「什麼？」
「事情有變，你得跟我回去。」龐書景下車，給她拉開車門，搶過她的行李放進後備箱。「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個活動，我想合作的公司董事會帶著太太出席。」
「所以？」成安照完全被弄懵了。
這劇本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啊…
「所以，我也需要你出席，熱情奉承他太太，而且要比我競爭對手的太太更出色。」
「我不會奉承別人。」成安照皺眉，「再說，是你說的要解除契約，現在又要我做這些，不覺得矛盾么？」
「我說要解除契約，你剛剛劈頭蓋臉的罵了我那麼久，就算扯平了。」
「誰說扯平了？」
「我說的。」龐書景拉著她的手腕，把她往車裡推，成安照稀里糊塗的，連掙扎都沒有，就聽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然後，車就停在家門口了。
走的時候成安照以為再也不會住這麼好的房子了，還留戀的看了好久，結果這才不過一個小時，她就又回來了。
一張紙巾遞過來，成安照沒接。
「把你眼淚擦擦，你不想就這麼進去吧？」
「不擦。」仗著剛才的氣勢，成安照現在一身反骨，自顧自的下了車，
行李也不拿，噌噌得往裡面走，氣呼呼的，像個噴著氣的蒸汽火車。
龐書景撇著嘴角忍不住想要發笑。
哈…平時看著跟個木頭似的，沒想到也有這麼多話的時候，剛才發脾氣的時候眼睛瞪得那麼大，厲害得快要吃人了。
還，挺可愛的…
要不是早上金秘書給他打電話，說不定他們就真的結束了，想一想，倒也有點可惜。
成安照的這股氣勢一直持續到活動當天。
「我給你的資料，背的怎麼樣了？」
「還好。」
要去的地方是新開的美術館，裡面會陳列不同時期的比利時畫家的畫作，為了避免丟臉，她需要事先了解一些基本知識。
「聽說明總的太太對美術很感興趣，到時候不管你聽不聽得懂，都要…」
「我知道。」
「成安照！」龐書景突然捏住她的下顎，轉向自己，兩人近在咫尺，炙熱的呼吸噴洒著對方，「現在都敢打斷我的話了么…罵也罵了，鬧也鬧了，你的脾氣是不是該收一收了，我還要忍你多久？」
他的眼神太過凌厲，像要把人生吞活剝，成安照的心跳快到漏拍。
不等她回答，龐書景放開了她。準確的說，是推開了她。
「我對你沒有別的期待，只要別給我拖後腿就好。開車！」
是眼神、是語氣，還是什麼…成安照突然覺得自己好笑。不過是靠金錢而產生的雇傭關係罷了，她怎麼還有底氣鬧脾氣呢？
好好乾活，然後拿錢走
人就行了，跟從前的工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