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冰雪聰明
陸通喝酒有些上臉,方才一杯接著一杯,此刻也有些微醉,知道二哥有所徘徊,立刻站起來道陸遠耳邊耳語道:「二哥,大哥那裡,我們多得是理由推脫,不去聚會還是林尋開的頭,怕什麼?」
「這還是小事,關鍵是如何叫皇帝相信我們並未參與。」陸遠不是沒有想過通過陸林冰來與夏子姬取得聯繫,可陸林冰最近不知道是怎麼了,他送去的禮物一概都送了回來,不知道是急於與自己劃清界限還是說夏子姬早想與陸家決然一戰。
「二哥,既然皇帝並未背棄林冰,我們不是還有一線希望么?」陸通打了個嗝說道「總比眼睜睜的看著送死強吧?」
陸遠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心想,若當初不是你一力鼓吹,怎麼會搭上整個陸家。
事到如今,埋怨誰開頭也沒有了意義,只一個,儘快向皇帝投誠才是正理。兩人最終商量讓陸遠第二日進宮探望陸林冰為由,看看能不能輾轉見到皇帝,表明心跡。
陸遠與陸通的密會沒有逃離陸家的眼線,自然也不會逃離皇家暗衛的盯梢。
夏子姬看到暗衛新送進來的摺子時,不禁啞然失笑:「真是虎頭蛇尾。」
無名看著愁眉松展的夏子姬,知道事情定然有所轉機,情不自禁的也鬆開了皺緊的眉頭:「皇上,今日禮部尚書來過了。」
夏子姬沒有抬頭,一邊繼續批閱摺子,一邊回道:「無非是選秀女,跟他說我沒心思做這個事情,不必見了。」
「是,皇上。」無名本來還想開口勸說,可也懂得這位小皇帝的性子,話到嘴邊還是閉了嘴。
御書房在炎炎夏日的蟬鳴中顯得格外沉悶,夏子姬終於批完了最後一個摺子,揉揉太陽穴抬起頭,對著身邊站著的人問道:「什麼時辰了。」
「未時了。」身邊人的語氣輕佻而戲謔,夏子姬抬起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問:「殷壯,你來做甚?」
卻說無名方才見夏子姬批摺子甚是用心,怕他熱了,叫人去準備了湯水冰磚,又去勸了一回還未死心反反覆復要見皇帝的禮部尚書,殷壯便趁著這個時候進來了。
「三日之後,你大約是要死了。」殷壯說起生死來,一副玩笑的樣子,若是修養不佳的,見著就會想上去揍上一拳,方能解氣。
夏子姬本是不在乎這個生死,可如今卻還有殷兆的三個子女在,這種為難不是上一世只有烏瑩的孩子不放在心上的那種心態,聽到殷壯這樣講,不禁皺起了眉頭。
「一定會死嗎?」夏子姬問殷壯道:「我若是死了,不離不棄和阿玲會如何呢?」夏子姬一氣問了很多,他自然是見慣了生死的,自己也是生死過好幾回的人,可當生死之事放在自己在乎之人的身上,卻不是那樣的洒脫了。
殷壯一愣:「你說什麼?」
夏子姬沒有再開口,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吐出了胸中的濁氣:「我定然會護她的子女此一生的周全。」
殷壯沒有再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夏子姬不會不知。可天命輪迴之事,日前你是笑顏如花也罷,是氣若遊絲也罷,到了閻王爺叫你歸去的那一刻,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夏子姬再睜眼,確是目光堅毅的盯著殷壯,字字鏗鏘:「你來做甚?」
殷壯啞然失笑,是啊,既然夏子姬決定要護著殷兆的孩子周全,以他的本事,自然也能逆天而行,自己這來通知他時候到了,也是討人嫌,於是砸吧砸吧嘴,抬腿打算走,可終究還是轉身問道:「我已經是要升仙了,只是看你著實可憐,過來告訴你,你若是三日後死了,還可以與殷兆再續前緣,若是你錯過了,只怕就真的錯過了。」
殷壯的話,讓心如死水的夏子姬心裡翻起了一陣漣漪:「殷壯,你莫非要再帶我去另一個世界么?」
殷壯搖搖頭:「凡事不能再一再二,你這一生已經是撿來的,夢中的。夢中自然是如夢似幻的。既然是夢著,便是會有夢醒的時分。這也無需我多說的。」
夏子姬點點頭,自然睡著夢了,自然會有醒來的時候,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再夢一場不就好了?
看著夏子姬那殷切的眼神,殷壯扶額:「我自然是不能為了你,也不能為了她再頂著天命干一場。」
夏子姬淡淡的說道:「也就是說,你可以這麼干,但是拒絕這麼干?」
殷壯乾笑了兩聲,說道:「你若是硬要這麼想,也不是不行。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便記著,一切都是空相。三日後,是關鍵。」
殷壯說完,一個轉身,就不見了身影。
無名突然進來,見著夏子姬一副望眼欲穿,卻又不是看著自己的模樣,便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吩咐?」
夏子姬聽見無名的話,知道自己失態,立刻調整了神色,正色道:「明日是什麼日子?」
無名知道夏子姬其實是知道的,便回道:「皇上,是皇後娘娘的白日祭辰。」
夏子姬沉默不語,站了起來,心裡想著,這就百日了嗎?信步走到了皇子所,隔著帘子看見了已經能說會道的不離不棄。
不棄雖然是妹妹,可自從殷兆走了以後,格外的懂事,他們並不知道此時窗外站著夏子姬,不離還因為娘親去世而嗚咽,不棄一邊用衣袖替哥哥擦拭眼淚,一邊用僅會說的幾個字安慰哥哥道:「有妹妹,哥不哭。」
聽了這句,連一忙的乳母都忍不住哭了出來,這一對兒女實在是太讓人心疼了。
夏子姬聞言,已經不能往屋中進去,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淌了出來,轉身離開了皇子所。
無名也聽見了不棄公主的話,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快步趕上夏子姬,勸道:「皇上節哀,龍體保重啊。」
夏子姬沒有回答,只是走進一路緩步走進了長寧宮。
「阿兆在這裡住了不過月余。」夏子姬看著沉悶的宮室,心裡覺得堵得慌:「她上一世就想要兒女,這一世有了這樣懂事的兒女,卻又不得享受這天倫之樂,為何來哉?為何來哉?」
無名看著夏子姬臉上一時劃過疑慮,一時劃過哀痛,知道他定然是在回憶往昔,正要出聲勸阻,就聽見一個小太監撞過來,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長寧宮的寧靜。
「皇上,皇貴妃有請!」那太監是新進宮的,因為不同人情世故,才被人指派給了皇貴妃,他根本不知道前塵往事,覺得皇帝只有皇貴妃一人,自然是不同的情分,故而自告奮勇來請皇帝去見皇貴妃。
皇貴妃見著這小太監自信滿滿離開的時候還對身邊的宮女芙蓉說道:「年輕真好啊,什麼都不知道也真好啊。」
年輕不怕事,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是不怕死。
無名根本來不及阻止這小太監說出這句話,長寧宮安靜的可怕,夏子姬自然是聽見了。
夏子姬冷冷的看了那跪在地上低頭卻掩蓋不住笑意的小太監,望了望門外似血的殘陽,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好。」
無名大驚,這在往昔定然是不能的,何況明日就是皇後娘娘的百日祭辰,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夏子姬已經出去座上了軟轎,轎子起來,便又太監唱了出來:「起駕,芳菲殿。」
無名聽見唱和,這才一拍大腿,迅速的跟了上來,心裡想著,這真是奇了,奇了怪了。
夏子姬心裡想著的,確實方才不離不棄互相勸慰的一幕,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尤其她留下的孩子,定然是要完好的長大成才的。
下定決心,夏子姬去往芳菲殿的眼神變的更加的冷冽。
芳菲殿中,陸林冰早就得了消息,看著忙前忙后,一臉笑容的芙蓉,她直覺並不覺得今日派去的小太監能比以前的高明多少,心中惴惴不安,想必定然是事出有因,能有什麼事,叫皇帝那樣性子的人能屈尊降貴來芳菲殿與自己閑話家常呢?
陸林冰還沒有想明白,外間太監唱和的聲音告訴自己,夏子姬到了。
按著禮數,陸林冰半分不差的向久久未見到的夏子姬屈膝行禮:「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夏子姬看著眼前這個年輕明艷動人的女子,可是卻很陌生,也並不想去將她扶起來,如無她死纏爛打的要嫁給自己,殷兆就一定不會去的這樣早,不離不棄就定然不會這樣早早的失去母親。
夏子姬沒有叫陸林冰起來,徑自進去了芳菲殿,把一屋子喜氣洋洋的宮女太監嚇得不敢喘氣。
芙蓉就更加不懂了,皇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呀?萬兒八千年不來,是冷著貴妃了,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卻甩了臉色叫眾人都瞧見了,這不是叫貴妃更加的難過嗎?
芙蓉臉上露出不快,陸林冰卻知道皇帝是要將心裡的怨氣發泄出來,不然是話都不會同自己講的,於是老老實實的跪著,等候聖意發落。
無名看著屋子裡坐的氣定神閑的夏子姬,又看著一屋子跪的宮女太監,輕聲的提了一個醒:「皇上,貴妃還跪著呢?」
夏子姬淡淡的說了句:「叫她進來吧。」
無名鬆了口氣,芙蓉也鬆了口氣,大家都跟著鬆了口氣,可陸林冰心裡卻一個咯噔。
果然,夏子姬用過膳,便散了眾人,獨留了陸林冰。
陸林冰是個有顏色的,膳食退下后,自己也吃的很飽,於是恭順的跪了下來。
夏子姬冷眼瞧著陸林冰,心裡想著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只是不該害阿兆,等陸林冰跪了一個時辰,並沒有半點唉聲嘆氣或者埋怨的樣子,才開口問道:「你倒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