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說(一)(5)
應該說鼓勵她活卜來的正是文學——1994年她的第一篇小說在本省一本雜誌表,作為一個只有17歲的年輕作者她除了收到樣刊、稿費之外還接到編輯一個熱洋溢的電話。編輯是男性,在電話里聽上去同樣十分年輕,他鼓勵艾琳好好寫作,必定前途遠大。他對她說,最重要的是要堅持寫下去,不要停下來。接完電話艾琳淚流滿面。
沒有人能夠估量那個電話為一個剛剛踏上文學之路的年輕作者注入了多麼巨大的力量,說是一劑強心針都一點不過分。既然最重要的是要堅持寫下去,那麼比\"最重要\"更重要的顯然是要堅持活下去。所以,一個月之後艾琳就聽話地去報考了銀行,並有幸成為十里挑一的被錄用者。從此,她戴起了一副藍護袖,胸口別著銀地紅字的工號牌,和臉黃皮皺的大嫂比肩而坐,以一種看上去很像是安天樂命的表,開始了無休無止的清點鈔票的工作。
艾琳工作的儲蓄所就在本城惟一的一所師專門口。艾琳上班那會兒正趕上新生入學。這個儲蓄所的服務對象基本就是師專的老師和學生,業務還算清閑。沒事的時候艾琳總是伸長了脖子隔著櫃檯上的鋁合金柵欄眺望外面走來走去的學生。在艾琳的眼睛里那些學生真土。她眼看著他們從長途車裡下來,後面跟著扛鋪蓋捲兒、提著大包小包一看就是農民的爹媽。那些穿著翠粉翠粉或者粉翠粉翠的尼龍綢襯衣的丫頭幾乎人各一張橢圓型的黑臉盤,那些農村來的男孩迄今還有不少挫著馬桶蓋頭。從外表看他們哪一個都遠遠比不上艾琳。幾個月以後,那些女孩子就知道穿得比較淡雅了,男孩子也一律穿上了運動服,讓你分不清誰是誰。而且他們臉上幾乎無一例外少了剛入校時的懵懂和木訥,多了一種佼佼學子的得意和一種形容不出的主人感。而一樣是幾個月過去了,艾琳卻是一成不變。她覺得自己惟一的變化就是越來越像一台機器了,機械、麻木、生鏽,一天天地爛下去……艾琳為自己感到無比心酸。
這個時期艾琳除了還在堅持不懈地寫小說,她還寫詩。當然她的詩是不打算表的,只是聊以自慰。以詩自慰通常是男人們喜歡做的事,當然誰都知道詩是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的。艾琳在詩里把自己比作黑暗中點燃的一支小蠟燭,著如夢如霧的光亮,詩里有這樣的句子:
夜和風在吸吮我
它們結伴而來又結伴而去
我脫掉了最後的金黃
淚流不止不再有火
有光我在黑暗的淫褻中昏迷
其實,還是有人注意到了艾琳。只要有點亮的燭光,你想,怎麼會沒有撲火的飛蛾呢?那個人就是這所學校的體育教師王冰。應該說他們的戀有著相當的詩意,因為一開始兩個人只是含脈脈地相互凝望,幾個月之後他們才開始有片只語的交談,再幾個月之後他們才因為一次意外的傾盆大雨有了第一次較長時間的傾心交談〈在他們後來的交往中曾不止一次回憶起這場下得水霧茫茫的大雨,那是驚心動魄的雨,更是成人之美的雨他們其實都是心急如焚的,但卻選擇了一條最漫長的道路,並且選擇了最緩慢的步式。他們的慢慢接近,幾乎花去了長長的一年時間。他們就像較勁兒一樣一直把他們的關係控制在一種似是而非的友誼狀態中,兩個人就像《三岔口》那樣,一直都是在摸黑過招。兩人從來沒有明確表示過什麼,靠的全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但是不管怎麼說吧,有王冰這麼一個既健美又瀟洒的小夥子以不一般的眼神和舉止出不一般的關注和關懷,艾琳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還是既得意又欣喜的。艾琳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見到他就行。為此甚至每次騎40分鐘自行車到城東上班也不以為苦了。在他們進入實質性階段之前,王冰對艾琳也表現出非同一般的關心,比如,天氣突然轉冷他會給她送衣服來(他自己的又寬又大的毛衣),艾琳痛經的時候他會適時地送來止痛片。他這麼體貼入微,一般女孩子都會被打動,艾琳也不例外。後來他們睡到一起就完全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了。那是個短暫的歡娛的時期,是艾琳《盛開如花)的時期。因為沒有距離問題,艾琳和王冰老師幽會很方便。儲蓄所一般在學校課間操的時候開始工間操,王冰和艾琳就趁這個時間到王冰的單身宿舍做一會兒課間操和工間搡。事實證明這種操練是非常有益的,除了感和身體方面的收益,艾琳痛經的毛病也從此不治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