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三章一則消息(5)
肖愛琴被這種無故的冤屈折磨得稀泥一般躺在小屋子的炕上,難以站起,大雨般的淚花使她難以睜開眼睛。氣恨折磨她這麼多年,是無聲再哭了,又一次思考,「以後怎麼辦?」「孩子們怎麼辦?」「我還能好活嗎?」「靠孩子可以嗎?」等一系列矛盾而強烈的念頭排上腦門。幾乎使她達到窒息的地步。「不,我活不成了。」這是她做出的最後決定。
儘管他深牽兒女之,還是站起了身子,在孩子們全都不在家的時候,向去娘家的路上走去,可是,又回來一次,卻又走了出去。
丈夫在灶房裡的炕上睡著了。
她一步步走向娘家,已經下午兩點鐘了,她面對山谷大聲呼喊:「老天爺快凍死我吧!狼呀!快吃了我吧!」面對毫無迴音的孤山深谷,她嘴裡喃喃道:「狼難道還嫌我的肉不好吃嗎?老天爺呀,我實在活不下去了,你還講不講道理,難道非要把我折磨死不可嗎?……」最後她在一個荒山頂的一塊石頭上蹲了下來,滿山遍野的積雪還未消盡,晴天的陽光下,寒風呼嘯,她,沒有頭巾包臉,也沒有棉鞋,凍得已經僵的雙手彼此鑽進了不很長的花棉襖袖洞里。最近剪短的頭正在任風吹亂,似乎顏色各異的補丁套褲更富瑕石之美,雪花棉襖也與周圍的氣氛對抗似的。而這些,她一點也沒有在乎,傷痛的心已經泡在人間最殘酷的地域了。
她想起了早在九年前的一件事,那時候,李贄還不到一歲,李麗娜滿六歲,正是五月一個下雨的日子。
當時李麗娜患有嚴重的痢疾病。幾天以來總是得不到治癒,李虎民正好在農業社任會計兼倉庫管理員雙職。李麗娜患病的第五天中午,忽然昏迷不醒了,肖愛琴馬上叫李成贄去叫爸爸,李虎民和老母親已分成兩家子,相距較遠。跟在李成贄後面的是李海民,沒想到李海民也去叫他的哥哥李虎民。「爸,快,麗娜昏過去了,叫不醒了。」李成贄忙喊。李虎民頓時皺起了眉頭,一動不動,他當然知道孩子病的嚴重性。「哥、快點,小弟昏倒了。」李海民氣喘吁吁地對李虎民說。「什麼?快快下去看。」李虎民急忙跑著,李成贄在後面追著。天已經下小雨兩三天了,路並不是很爛。
李虎民經過自己家裡時,順便回家看了一下女兒李麗娜,含著眼淚「唉!」了一聲,又急忙跑到他弟弟跟前,他母親已經放聲大哭了起來。李羅民、李海民、還有李虎民對著李彥民迅速硬的身體大聲喊叫,見不起作用。李虎民叫海民、羅民趕快背起彥民,趕向七里路之外的醫院,他三步化作一步地去把自己家裡僅有的一斗小麥一粒也不剩的從屯裡掃出來,背上一個麻布袋子追了上去。當時,唯一的看病資本就是賣掉麥子。
「快,快點。」羅民,海民頭上熱氣騰騰。
「大夫,快,快。」李虎民扔下麥袋子忙喊大夫。「不行,快去縣城。」大夫急喊「拉架子車。」
「啊!有六十里山路呀!求求你大夫。」
「不行,再拖就來不及了。」鄉醫院的大夫緊催道。
天仍下著小雨。
架子車在飛跑……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下午五點三十分,縣城醫院。
「哎呀!你們怎麼搞的,這孩子怎麼會中嚴重的腦膜炎呢?緊急性,搶救還快,再差幾分鐘恐怕就沒命了,但是又可惜呀!」大夫嘆息后,叫當事人先去交急救費。
「好心的大夫,這麥子就是我家唯一的資本,還來不及賣,所以先留下。」李虎民乞求大夫。
「怎麼!三塊錢沒有?」
「萬一不行,請你等我,我馬上回家去想辦法。」李虎民應道。
總算把李彥民救過來了。冒著雨步行六十里山路,李虎民回到家中,自己的女兒仍然昏迷不醒地躺在炕上,只是嘴裡出微弱的呼喚聲:「媽媽,媽媽……」
李虎民從他母親手裡接過一疊鈔票,毫無顧忌地去縣城了。
最後,麥子也賣了五十一元,彥民住院兩天,幾個人花用,花去三十多塊,回到家裡已天黑了。李虎民帶回了治痢疾的葯給李麗娜吃下,說也奇怪,李麗娜一大清早就醒過來了,雖然面黃肌瘦,目不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