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四章腳步（4）

李宏贄的耳朵被墜地嗡嗡嗡直響，腦子裡也模糊不清，膽膽怯怯地在黑板上趕緊寫上「歲」。***

「再寫上『李虎民』三個字。」李老師幾乎凶如野獸了，說著慢慢向黑板趕來。

李宏贄一聽是侮辱自己，當然沒有寫。

接著就是李老師的腳踢拳打，並且罵道：「你祖宗吃屎多了，造了你這樣一個大笨種，笨地連豬都不如，把你家裡老大虧地眼珠子都滾出來了，連李虎民都不知道，你知道他是誰嗎？大笨蛋。」

李宏贄的頭被李老師揪住狠狠地往木黑板下的大木釘上直撞，李宏贄的頭昏了，身子一歪，馬上倒下一頭撞在桌子上。他開始大哭了，李老師緊接著大罵：「我叫你再哭，我叫你再哭。」這時候，李宏贄也不顧惜地大罵：「你王八蛋，像狼一樣，不得好死。」他邊哭邊跑，整個教室的桌子橫行豎行，成了老師追打學生的場地，宏贄前面跑老師後面追，終於李宏贄趁機跑出了教室，李老師才停住了腳步。

「去哪呢……」李宏贄雙手握住被打破的鼻子，滿手是血，走在距家還有二里路的小徑上，是回家，還是不回家呢？他痛苦極了，最後他決定等父親吃完飯，去了田地，再回去。他在學校的外牆一角藏了起來。放學鈴響了，學生、老師都回家吃早飯去了，他心機一動，溜回空蕩蕩的學校院，又翻窗子進入教室，把牆上的畫張，標語全撕下來扔一地，又把黑板用桌子腿砸翻在地，他下定決心死也不上學了。

回到家裡，父親當然不在，他告訴母親：「我再也不上學了，我砍柴、擔糞、挖地種田好了。」他仍然沒有把學校的一切告訴母親，因為父親的脾氣不好，知道了準會又打他一頓不可。每當吃飯的時候，他就溜出門去。等父親離開了家，又溜回來。

兩天時間后，李虎民偏偏吃飯的時候躲在家裡，李宏贄溜了回來，卻被父親抓住了。李虎民沒有火，只是問：」為啥不去學校，是又收費了嗎？咱們家裡窮，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讓你念書去。」李宏贄不說話。李虎民叫他先吃飯再說。

「為啥不去學校，是人欺負你？」李虎民問，」如果沒有什麼原因就去上學吧！」

「不去了，我不去。」李宏贄說完就跑了出去。

第二天，吃晌午飯的時候，李虎民對兒子李宏贄嚴厲地說：「不上學去，就別吃飯，滾出去，別回來。」李宏贄痛哭起來，仍然喃喃道：「我不去，我不念書去。」在母親的勸解下，宏贄總算吃過了飯，又跑到山溝里去了，被父親抓住了，又打一頓拉回家。但他仍然哭著喊道：「打死我，我也不去學校。」李虎民又想「狠狠」地打李宏贄，當然做父親的是很有分寸的，並不磕打兒子的頭，只是用腳踢兒子的屁股，說是狠打，實則嚇唬。母親忙去拉過兒子，父親趕過來，兒子又跑開了，李虎民順手撿起一把扁擔繞著院子中間的花園轉圈追起來，李宏贄趁機向大門外跑，李虎民隨後丟出扁擔，又忽然身體軟坐在地上，感到極度後悔，睜圓了雙眼，現兒子並沒有被失手的扁擔傷著，才放心地對妻子說：「差點闖禍了，去把扁擔拿回來，我的祖宗呀，我虧了人么，給我造了這麼一個禍害兒子，一句話也不聽。」他更加痛苦，稀泥一般倒在地上傷心地哭起來了。

肖愛琴顧及誰呢？是兒子，還是丈夫？當然是兒子了，他趕緊追去了，現兒子到奶奶家，才放心地回到屋子，勸丈夫道：「看你這四十多歲的人了，照這樣子怎麼行呀，虧人不虧人，反正已經是個禍害兒子了，不想念書就算了，世上當農民的人一層子，又不是誰一家子……」在妻子的勸解下，總算把李虎民扶到小屋子炕上躺下。李虎民坐在炕上呆，哪裡能吃的下去飯，痛苦對他來說不是不同尋常。原來他正是因為父親逼自己棄學，使他沒能繼續上學而大傷心過的。想當年他十五歲的時候，學習非常好，又非常喜歡讀詩書學經文，熟悉百家姓，可是父親不讓他念書了，他記得很清楚，是他正上中學的時候，當時是自己的二叔當家，家裡一切由二叔說了算，父親也同意讓他放棄學習，回家務農並且斷絕了他的上學費和上學口糧。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痛苦地回家務農，而同時和他當年為同學的，現在全都是幹部，端著鐵飯碗，過著幸福富裕的生活，只有自己下苦務農……這些都是李虎民常常對兒子重複的話題，尤其對孩子們講述不只一次，再三鼓勵孩子們要好好學習，自己受多大苦，多大罪，只要孩子喜歡上學，學習好，他就十分滿意了。可是如今，五個孩子，三個孩子已沒有希望了，他怎麼不傷心呢？他睡在炕上不起來，不幹活，想那幹活又有什麼用呢？兒戲，又有什麼意思呢？他晝夜難眠，幾天了李宏贄他還沒有見到一次……再說還有兩個孩子讀書呀，而且是對學習很有興趣，還有希望所寄託，總之，宏贄不能不吃飯呀，不能沒有家歸呀！他的心總算想通了，其中少不了妻子肖愛琴的好心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