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四章腳步（5）

整整一個多月過去了。***

「飯做好了么？」李虎民問肖愛琴。

八月下旬的日子，秋高氣爽，反正李宏贄已經死心不去讀書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叫孩子回到家裡來，別再整天像小偷一樣溜出溜回的。」肖愛琴說。

「飯做好了，等你吃。」女兒李麗娜說。

「去，和弟弟拾幾個白饃，弄些開水和菜，給宏贄送去。」李虎民聽旁人說。李宏贄正在高高的玉米地里。李麗娜也知道。李宏贄從被父親那次追打以後，再也不敢見父親一面，在母親的掩護下，偷偷吃完飯，就溜走，晚上也不回來，去奶奶家睡覺，白天不是在山溝里燒玉米棒吃，就是偷些土豆什麼的，他的影子在山溝里、田野和奶奶家出沒了將近進兩個月，父親也睡倒在炕上將近兩個月。

李麗娜提著一筐子飯菜，李贄提壺水走在田野里的小徑上。和煦的陽光普照著大地，田野里一人多高的玉米稈挺拔直立，綠綠的葉子在微風之下，整片整片地沙沙作響，天空偶爾幾隻鳥雀嘰嘰喳喳地從頭頂飛過。

「就在那塊玉米地里。」李麗娜對弟弟說。這塊玉米地離家有三里路之遠。「是他，瞧他正坐在那兒！」李贄輕聲喊：「哥哥，等一等，我們給你送飯來了。」他們越來越近了，只有十幾步，李宏贄看到李贄和李麗娜來了。

但是，李宏贄忽然轉身就跑。真讓李娜和李贄奇怪了，給他送飯他還跑什麼！真氣人。李麗娜無意中向身後一看，原來父親從後面來了。李宏贄見到父親馬上又跑遠了。李贄對父親遠遠地喊道：「爸爸，別來了，你快回去吧。」李虎民返回去了，李宏贄也停下了，蹲在哪兒，總算把飯送到了哥哥跟前，姐弟二人好勸哥哥吃完飯回去，是父親叫送來的飯，再也不打他了，李宏贄吃著吃著，快要吃完飯的時候，父親在他身後出現了，原來他是拐道而來的，正在用心地看著兒子狼狽不堪地吃飯，大口大口地喝水，喉嚨里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李虎民的眼睛濕了，他的淚難以遏止地滴下，從他一雙由於微弱而深陷的眼睛里擁擠而出，浸洗著他那一副蒼老的面容。他目光凝視著，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兒子，以一副瘦骨身架正穩立不動地面對著兒子。他是父親，他怎麼會看到自己的日子這麼狼狽呢？他腦幕上的印點更密了，幾乎無法可計。李宏贄見此，手一抖，還沒有吃完的饃落在了地上，直撲進了父親的懷裡大哭起來……哭聲布盪田野。

從此，李宏贄便挑起了家務重任。夏天牛兒肥，冬天柴滿院，抽空跟著大哥學個做木工活。在政策規定家家戶戶養兔子完任務的日子裡，滿山遍野有他割草的身影。他曾經承包照看生產隊里的公共苜蓿溝，和父親去打土機掙錢，收種打碾的田地里，父親的身邊他從不遠離。今年冬天所有的篙子、砍得乾柴，燒不完，到來年，好大的一個院子，堆滿了他從山溝里背回的捆捆柴草。

「這娃確實是個過日子的娃。」人們無不讚歎。

但是，儘管如此，因為家窮，要賬的人接二連三。「真不知啥時熬出這負債的日子。」肖愛琴嘆息著，李虎民照樣每聽到院子里來人說話心驚膽顫，趕忙藏起來。但是這一次他是欣然歡迎，肖愛琴也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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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父子入山

「呦！是張阿姨，快，屋裡坐。」正是過去拉肖愛琴給婆婆賠罪的那位身體臃腫的老太婆，正由於臃腫，話多，人們喊他「大肚子」或者「老狐狸」大概因為她廢話太多，惹是生非，引人討厭，但是她為人忠誠，心底蠻好，儘管他有難避，實話全出，惹是生非。

「今天又有啥事，把你搬到這裡來了。」耳聞是常客，肖愛琴熱地上前招呼。

「沒啥大事，只是個消息：我知道你們一家老實人，所以先來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們願意去，那可是個好機會呦。」張阿姨慢慢地笑著說。李虎民當然認真地聽著，順手遞給她一杯淡茶。她坐在炕上，接茶后推辭一下放在身邊的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