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無夜的為人之路

沐煒得知凌雲若回來之後，特意命掣電將一個錦盒送了過去，便急匆匆地趕回皓月城去了。

凌雲若拿著這個錦盒，眉心緊蹙，糾結了一會，還是將錦盒打開了。

只是，裡面赫然擺放著一本書卷，讓她著實有些意外！

輕輕翻開書卷，看著上面那蒼勁有力的字跡，凌雲若彷彿看到了沐煒夜下挑燈奮筆疾書的場景。

得知了無夜告知的一切，凌雲若不由地噓唏起來。

當天夜裡，她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個扎著辮子的小姑娘，一直在沖著她笑，直到夢醒來，她才幡然醒悟，那竟是無夜！

無字天書乃上古神書，千百年來，一直都是由書魂無晝與書靈無夜共同守護著。

經過若干年的修鍊，無晝與無夜漸漸修鍊成人形，不同的是，無晝一身正氣自然而然選擇了男性面目示人，而無夜則是靈動的個性，便成為了一個嬌俏的小姑娘。

除此之外，無字天書還由他們的坐騎一同守護，無晝的坐騎是大黑蟒，無夜的坐騎是大白虎。

他們的生活一直過得很平靜，直到有一天，天書感受到了異常，發出了一些異動，無晝與無夜能夠感受到，竟然有人在擅自驅動天書！

為了安全起見，無晝帶著無夜，還有大黑蟒追擊而去，只留下大白虎鎮守天書。

然而，讓無晝萬萬沒想到的是，單純的無夜竟然還是被人給騙走了，自從離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無晝只好帶著大黑蟒四處尋找書靈。

與此同時，無字天書竟然也被盜走了！

到此，凌雲若不由地皺起了眉，才明白這是以無晝視角來展示的夢境。

事實上，無夜這個小姑娘，在千萬年的獨處當中，已經不自覺對無晝生出了一些異樣的情愫，所以，在無晝決定幻化成男人的時候，她才選擇化成女子。

在無夜滿懷希望地向無晝表達心意的時候，無晝以兩人都不是人為由，直接拒絕了她。

殊不知，正是這句「不是人」的話徹底刺激到了無夜，她惱羞成怒，趁機離家出走了。

可是，初到人間的無夜，對一切都感到很新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夥土匪給盯上了。

當時，恰逢皓月與徑流對戰時期，局勢動蕩，土匪猖獗，擾得邊境的老百姓們不得安寧。

那天夜裡宵禁之後，無夜在城裡晃了一天，根本就沒有要落腳休息一下的意識，可是看到兩邊緊閉的大門，她突然覺著無處可去，直接飛身掠過城牆，跑到城外去，朝著一處燈光大亮的山寨奔去。

「喲，哪裡來的小娘子啊？俊俏著呢。」忽然，守門的大漢發現了無夜，立刻招來了同夥。

只不過，另一個大漢站在門崗上，居高臨下看著無夜，卻沒來由地腳底一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兄弟，這大半夜的，真有姑娘家會在這山間出現嗎？恐怕……」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在場的人已經相信了大半，不過他們還是第一時間通知了寨主。

寨主一聽有小姑娘闖上門來，心頭頓時警鈴大作，很快就帶人出來將無夜團團圍住。

「姑娘，是何方人士？」在江湖行走多年，寨主閱人無數，有一定眼力勁，但是他卻偏偏看不透眼前那宛若脫塵般的小姑娘。

幸好，現在還在他們的地盤之上，還有那麼多人在這，否則寨主早就先讓人將無夜給綁了。

「你是問，我是哪裡人嗎？」無夜眸光淡淡地環視四周，發現這裡全是男人，而且還散發著濃重的汗臭味，她漸漸皺起眉頭。

如此舉動，落在寨主的眼中，他眼前頓時一亮，原來是哪家的尚未出閣的小姐啊，許是被家人保護得太好，所以才會有了現在這般模樣。

寨主沒有答話，其他手下也不敢輕易出聲。

氣氛靜默了好一會，無夜又問道，「可否，容許我在此借宿一晚？」

話落，眾人紛紛倒吸涼氣，有不少人臉上已經開始出現了賊光。

寨主心下一喜，但是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看似很為難地道，「姑娘，你來歷不明，請恕……」

他話還沒說完，無夜的掌心就出現了一枚金錠。

暗夜之中，金錠散發著耀眼的金光，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這時，寨主終於坐不住了，大笑了聲，「好說好說，英雄不問出處，姑娘，裡邊請。」

寨子里頓時沸騰了，也不知是因為今晚收了一個俏麗的小姑娘，還是那枚金錠的作用，今晚，大家好似魔怔一般，紛紛要求到寨主正堂前護衛。

只是，為了安全起見，寨主還是只留幾個武功相對高強的手下護衛在身側，其他人繼續守好原來的位置。

不知為何，他覺得今晚總會有些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方才說話的時候，他的左眼皮一陣猛跳，如果不是被那金錠閃到了眼，想必他還不會那麼輕易就鬆口了。

感受到寨主的「熱情」款待，無夜自然是放開了心吃喝，這麼多年來，由於無晝管得嚴，她從未沾過一滴酒。

每次看到那些凡夫俗子喝醉之後，飄然若仙的狀態，她就很想試一試。

今日，她終於可以擺脫無晝的禁錮，嘗一嘗這人間美味了！

只是，一杯烈酒下喉間，她眼窩一熱，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湧出來。

她下意識地去摸了一下眼角，拿下指尖一看，竟然會是淚滴！

她激動地捏緊了酒杯，整個人都在發顫，她終於又離真人進一步了……

只因為無晝曾經說過，想要成為人，必須先得有七情六慾，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可以流淚！

沒想到，她竟然在無意之間，就成功了！

她的一舉一動落在寨主等人眼裡，則是另一種猜測，他們以為，這姑娘必定是遭遇了什麼情傷，否則不會私自跑到荒郊野外，跑到他們的寨子里，更不會在這裡借酒澆愁！

酒過三巡之後，無夜終於感受到了那種飄飄然的感覺。

寨主又敬了一杯，無夜一飲而盡，「砰」地一聲，直接趴在了酒桌之上。

在場的人紛紛圍了上去，許是太久沒吃肉了，眾人躍躍欲試，剛要伸出魔掌，就被寨主喝住了，大家不明所以地抬眸看去。

只見寨主擺擺手，讓離他最近的軍師上前攙扶無夜，「誰都不許打她的主意！」

眾人愕然，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紛紛點頭應是。

寨主還沒享用的美味，哪裡能輪到他們？

虧得他們見色眼開，一時之間竟然忘了這個道理！

軍師得令，緩緩上前，將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無夜給扶了起來，而後攙著她，往後院走去。

無夜靠在那人身上，竟然心生了幾分暢快，不自覺地朝那人靠了又靠。

只不過，與手下人想的不同，軍師真的只是將無夜攙扶到後院的一間草屋裡，讓她躺下之後，便退了出去。

看到軍師走了出來，寨主從陰影之中走了過來，壓低聲線問道，「確定嗎？」

「八成。」軍師腳步微頓，轉眸看向緊閉的房門，眉心微皺。

「那就再等等吧。」寨主順勢看去，而後朝著軍師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然而，還是有一些色膽包天的人，摸黑來到了無夜所在的草屋。

半夜時分，萬籟俱靜之際，後院忽然傳來了一道驚恐萬分的叫聲，眾人皆是被嚇得一顫，甚至有人直接嚇得滾下了地。

方才還在打盹的寨主，也被這聲音給驚得困意全無，他一抬眸，就撞上了軍師凝重的神色，不由地問道，「難不成……」

話落，兩人已經沖了出去，徑直往後院的方向趕去。

「鬼啊……有妖怪啊……」只見一個人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見人就拉著喊。

「怎麼回事？！」寨主徑直走了過去，一把拎起那人。

誰知，那人卻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軍師，快！」寨主將人丟到一旁，用眼神制止其他還要繼續上前的手下，扭頭吩咐道，「快進去看看！」

在這個寨子里，除了寨主的權威之外，眾人最佩服的就是軍師，所以他們很快就退開了一條路，讓軍師進去。

軍師看了一眼昏厥在地的人，而後蹲下身去，探了探鼻息，「先將人帶下去。」

兩個人走了上來，迅速將那人給攙扶了下去。

軍師朝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後退一些，他才轉身朝草屋裡面走去。

一走進去，他也微微愣了愣，都把那人嚇得半死了，這姑娘竟然還能呼呼大睡？

只不過，她衣衫半敞開著，軍師半捂住眼，緩緩走上前去。

「姑娘？」他試探地喚了一聲，榻上的人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呼吸聲沒有絲毫的變化。

如此喚了幾聲之後，軍師皺著眉頭，直接伸手想要去攏她的衣衫，視線掃過之處，驚得他手跟著一晃。

他頓時明白了，剛才那人所說的「妖怪」是何意。

過了一會，外頭才傳來寨主的聲音，「軍師？」

「沒事。」軍師稍微晃過神來，上前為無夜穿好衣衫，而後輕輕地為她掖好被子，這才走了出去。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之中，軍師淡然自若地走了出去，只見他朝著寨主拱手抱拳道，「寨主，許是這姑娘有夢遊症，方才睡著了，做出了一些異常的舉動，才嚇到人了。」

「夢遊症啊……」寨主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自己的大鬍子，而後意味深長地看了軍師一眼，而後才揮揮手，讓眾人退了出去。

回到寨主的屋子之後，軍師臉上才出現了一絲凝重。

「軍師，怎麼回事？」寨主怎麼會不知，軍師方才所說的「夢遊症」，不過是安撫眾人罷了。

「陰陽人。」

「什麼？！」寨主頓時傻眼了，那個長得俏麗的小姑娘，竟然會是……

「邪氣啊……軍師，得趕緊燒了她！」說著，寨主已經沖了出去，軍師還沒來得及說完，外頭已經傳來了一陣哄鬧聲。

一時之間，關於陰陽人的傳聞一下子在寨子里傳開了。

這些人與寨主大多是來自一個地方的人，他們出生的那個村子，早有傳聞，有一種雙生花，兩朵花在一支花梗上互相爭搶，爭鬥不止，直到死亡，所以，他們很忌諱雙生子，認為雙生子會引來災害。

而在他們看來，陰陽人就是雙生子的異變，否則怎麼會出現這等妖怪來？

陰陽人現世，怕是要災難臨頭了！

無夜還在恍恍惚惚之中，就被人綁到了架子之上，底下堆滿了一大堆柴火，好幾個人舉著火把站在旁邊，只等寨主一聲令下，立刻就將這怪物給燒死！

就在這時，天突然下起了雨，那些火把沒一會就被雨水給澆滅了。

無夜這時酒醒了大半，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臉上卻也不見一絲驚慌，她往前看去，竟然看到早前一個個與她表示友好的人，現在都是一副恨不得吃掉她的表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場雨來得古怪，給眾人的心頭又蒙上了一層陰影，尤其是寨主，臉色早已黑如鍋底，心裡急成了一團，他趕忙朝著軍師求助道，「軍師，這該怎麼辦？」

軍師時而仰頭觀天，時而垂眸掐指，好一會才無奈地搖搖頭道，「天意，天意啊……」

只是，他話音一落，人群之中不知誰喊了一句，「燒了這怪物！燒了！」

緊接著，眾人紛紛應和，大喊，「燒！燒！燒！」

此時，無夜徹底酒醒了過來，面上開始露出了一些異樣的神情，她總算反應過來，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麼了，竟然要燒了她？！

「為何，要燒我？」語氣依舊平淡，無夜眼神平靜地直視前方，直直看向寨主。

那眼神之中的陰冷，像是一柄冷劍，直直刺入了寨主的心頭，驚得他心下一緊，「快，燒了她！」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些重新點燃的火把便被齊齊丟向了無夜腳下的柴火堆。

「轟」地一聲，頓時火光四射。

「別！」話落，軍師已經飛身上去，快速將無夜給解救下來，他抱著她停在了一邊，朝著寨主所在的地方，說道，「寨主，這人我幫你處理了，就當還你這三年來的知遇之恩吧……」

熊熊的火焰之中，眾人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軍師已經帶著那個怪物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當中了。

軍師帶著無夜腳步不停地一路狂奔，直到跑到一條小溪邊，他才停下了腳步。

稍稍緩過神來的無夜，看著面前氣喘吁吁的男人，心中起了一些異樣的情緒，她自己也搞不懂那到底是什麼，她凝望著他，頗為不解地問道，「他們，為何要我死？」

聞言，軍師拿著葉子取水動作稍微頓了頓，停了一會，他才又繼續舀起水，遞了過來，「先喝口水吧。」

無夜並不覺得口渴，卻也乖乖接了過來，喝了一口，一股透心涼的感覺自上而下地灌了下去，讓她頓時神清氣爽起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無夜剛要繼續開口問，就聽到軍師低聲在說，「你沒有察覺過，身子的異樣嗎？」

「異樣？」無夜一臉莫名其妙，說著就要去扯開自己的衣衫，這可驚得軍師連連擺手，偏過頭去。

「姑娘，自重！」

「自重」二字，無夜聽懂了，一下子攏好了自己的衣衫，收拾了一番之後，才真誠地說道，「無論如何，謝謝你救了我。你叫什麼名字？」

到了此時，軍師才發現的確多疑了，這姑娘看上去真的好單純，他微微扯了扯唇，說道，「在下，慕容承。姑娘，如何稱呼？」

「稱呼？」無夜眨巴著眼，問道，「是問我的名字嗎？」

慕容承點了點頭，嘴角的弧度漸漸擴大。

那一瞬，無夜竟然有些看呆了，無晝雖然對她會笑著，但是比起眼前這男人來，無晝的笑意就太冷了。

不知為何，她看著慕容承的雙眸，心裡竟然有些暖暖的感受，好神奇！

「我叫無夜。」

從那以後，無夜就跟在了慕容承身邊了，最開始的時候，慕容承想將她送回家去，卻發現這姑娘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一問三不知，他索性就隨她跟著了。

「慕容大哥，你到底在找什麼啊？」好些天過去了，無夜還是理不出頭緒來，總覺得慕容承在找東西，卻又不知他在找什麼。

沉默了一會，慕容承才長長嘆了口氣，道，「通往輪迴之路。」

「輪迴？」無夜愣了愣，這個字眼她似有耳聞，她微微眯著眸，一下子跳了起來，一臉驚詫地望著慕容承，「慕容大哥，你該不會是想見閻王吧？」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無夜的理解與表達能力都進步了不少，加之她本身就是書靈，天生聰慧，一點就通。

沒想到無夜說得那麼直白，反倒讓慕容承傻眼了，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才點點頭，「是啊……要是能讓我見到閻王爺，也好啊。」

話匣子打開之後，慕容承將一直憋在心裡的鬱結全部發泄了出來，活了那麼久，他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如此迫切想要找個人傾訴。

許是無夜懵懵懂懂的眼神，讓他撤掉了所有的防備，所以才將自己心底的話給說了出來。

說到他根本就進入不了輪迴的時候，慕容承竟然忍不住痛哭起來。

那一滴滴滾燙的熱淚，讓無夜難受極了，她腳步微動，已經走了上去，學著早前慕容承安慰她的樣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大哥，你別難過，總會有辦法的。」

就在慕容承暗自神傷的時候，無夜卻突然悄悄地離開了！

她快速回到了天書所在的祗山，發現無晝與大黑蟒還沒回來，只有大白虎鎮守在那。

大白虎看到她回來，十分興奮地就要撲過來，卻被無夜一手給揮開，直接將它給弄暈了。

無夜快速來到天書前，默念咒語之後，驅動天書，很快便看到了慕容承的命盤，驚得她直抽氣。

「怎麼，怎麼會這樣……」無夜不可置信地望著天書投影在空中的畫面，慕容承的轉世怎麼會是這樣？難道他也不是人？

一想到慕容承想死卻死不了的悲傷樣子，無夜就感到不忍，揚起手來，就要再次驅動天書，想要為慕容承改掉轉世的命盤。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乍現，眼看就要刺入無夜的眼中，她來不及驚呼出聲，已經被人給撞到了一邊去。

身後頓時傳來了一道悶哼的聲音，她趕緊轉過身去，卻看到無晝躺在了地上，那抹金光正在慢慢進入他的身體，每進去一寸，他的眉頭就縮得更緊。

「無晝！」無夜大驚失色，就要跑上去，卻被大黑蟒給攔住了。

好一會，那道金光徹底消失了之後，無晝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

這時，大黑蟒迅速挪了過去，無夜也跟著上前，趕忙將無晝扶起來，焦急地問道，「無晝，你怎麼樣了？」

「傻丫頭，你的功力不足，怎麼能擅自驅動天書呢……」

話落，無晝一下子昏迷了過去，嚇得無夜頓時驚慌失措。

無夜原本打算等無晝醒來，她就去找慕容承，告訴他改動命盤的辦法，可是，一連好幾日，無晝都沒有醒來的跡象，讓她著實心焦不已。

一時之間，無夜整個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樣，急得團團轉，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祗山的山腳下傳來了一道巨響，整個山頭跟著震了又震。

早年，天書選擇在這地方落腳，就是看中了祗山的風水絕佳，而且山勢陡峭，根本就沒有人敢上山來，圖的就是一個清凈。

眼下，也不知山腳到底出了什麼事，無夜讓大黑蟒和大白虎在這裡守著無晝，她便匆匆往山腳下趕去了。

讓她傻眼的是，山腳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峽谷，而且還蓋了不少小木屋，甚至還能看到許多人在裡面走來走去。

「你是什麼人？！」忽然，一道低喝聲從身後傳來，嚇得無夜好大一跳。

她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站在那裡，面色鐵青，渾身陰沉，像是泛著一種……死氣！

許是無夜那無害的樣子的確容易迷惑人，想起無晝的情況，她趕忙問道，「這位大哥，我家哥哥病了，就在山上，可不可以幫幫忙？」

「山上？」那人順勢看了一下身後高聳的大山，滿眼不信的樣子。

「我們……上山採藥，哥哥不知怎麼……就昏了過去……」後面的話沒說完，無夜想到無晝昏迷不醒的樣子，臉上竟然露出了悲戚的神色，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好可憐的樣子。

見狀，那人覺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些？著實嚇到人家小姑娘了？

想了想，他扭頭看了一下安靜的小木屋，而後對著無夜說，「帶路吧，我隨你去看看。」

「這……謝謝大哥！」無夜立馬破涕為笑，趕緊走在前面帶路。

大黑蟒與大白虎在看到無夜帶著一個陌生人上來的時候，已經快速隱蔽起來，只留下無晝一人躺在一堆雜草上。

那人上前來查看一下，臉色驟變，立刻機警地環顧四周，而後才問道，「姑娘，你家哥哥這是受了內傷……怕是不好了……」

「不，不好了？」聞言，無夜雙腿一抖，立刻軟了下去，爬到那人的腳下，急喊道，「大哥，求你救救他啊……」

見狀，那人眉心微皺，想了想，還是沉下聲道，「我試試吧……」

那人將無晝帶回到了山谷里的小木屋，讓他們一起住下了。

他在屋裡給無晝治傷，無夜就在外頭四處亂晃，久而久之，她發現了一件很驚恐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錯覺，周圍走來走去的人，竟然沒有一絲生氣！

就在無夜又驚又恐之際，那人走了出來，恰好看到她的表情，微微一笑，「有什麼想問的嗎？」

聞言，無夜的表情一滯，驚得往後退了幾步，而後才伸出手指，問道，「他們……」

「不是活人。」人家倒是毫不掩飾，直截了當地回答，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

直到那日，無夜才從那人口中得知，他叫做趙宋，是皓月人士。

眼前的那些行屍，都是他的戰友，全部戰死沙場，他偶然習得控屍之術，才將他們帶了回來。後來想了想，畢竟他們已經死了，根本就不容於世，趙宋最終帶著這十來具行屍四處找尋合適的地方。

最終，他找到了祗山來，這裡毫無人煙，的確是個好地方！

「他們都死了，你怎麼不讓他們安心地去了呢？」無夜不解地問道，剛開始她的確被嚇得不輕，但是慢慢也就接受了。

「他們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大好河山……就走了……」趙宋有些傷感，頓了頓，才繼續道，「我想在我死之前，帶著他們一起生活，就像……他們還活著一樣……」

幾天下來，似乎趙宋的確挺有辦法，雖然無晝還沒醒來，但是他的臉色好了不少，呼吸也均勻了許多，顯然他的狀態好了不少。

當天夜裡，趙宋囑咐了無夜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不知為何，無夜總覺得心生不安，還是派大白虎偷偷跟著趙宋而去。

午夜時分，無夜正窩在一旁打盹的時候，腳就被東西纏住了，她猛地驚醒過來，就看到大黑蟒不斷地揚尾甩地，無夜臉色隨之一變，問道，「可是出事了？」

大黑蟒是無晝的坐騎，與無晝心靈相通，無夜與大白虎亦然，所以她才那麼放心大白虎跟著一塊去。

誰知，還是出事了！

當無夜跟著大黑蟒匆匆趕到那村子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大堆土匪在燒殺搶掠！無辜的村民們被從家裡拖了出來，男人當場被殺，女人當場被辱，這些畜生，竟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只一眼，無夜就認出了為首之人，正是那個寨主！

那些人似乎也認出了她，揮舞著馬鞭，就追了過來。

這時，趙宋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一下子將無夜給扯了回來，帶著她跳上了馬，往外跑奔去。

那些土匪緊隨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來了，一道白光閃過，平地里起了一陣驚雷，驚了馬，阻住了那些人的路。

與此同時，無夜看到了空中一道越來越淡的影子，不覺已經淚流滿面，「大白……白……」

那是大白虎用自己的元神，引來了一道天雷，為他們阻擋住了追趕而來的土匪！

當看到大白虎的剎那，趙宋臉色一變，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天，天書？」

趙宋行走江湖多年，自然對無字天書的傳聞略有耳聞，相傳，無字天書是由一條大黑蟒和一頭大白虎一起守護著……

如果，他剛才沒有看錯的話，那就是大白虎！

只是，沒走多久，趙宋就體力不支，差點摔下馬去，幸而無夜眼疾手快摟住了他，待馬停下來之後，他們好不容易下了馬，她才發現趙宋的背後中了一刀，血流不止。

「趙大哥，你怎麼樣了？」眼前滿是鮮血，讓無夜頓時手足無措，驚慌萬分。

「我命數已盡，救不了他們了……」趙宋無不嘆息地說著，「這些悍匪，我追蹤了一路過來，好不容易今日才有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還是疏忽了……」

那個時候，趙宋永遠都不會知道，那群悍匪之所以能夠屢屢逃脫，皆是因為一個叫慕容承的軍師在幫助他們。

只是，他好不容易等到慕容承不在的時候，自己還是疏忽了，沒能將他們給殺掉，反而害了一村子無辜的百姓，他自責萬分啊！

彌留之際，趙宋將控魂之術傳授給了無夜，並告訴她，只有趙家人的血才可以破掉這種控魂之術，並囑咐無夜，不要濫用此術，更不能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來！

無夜連連應承，得到了趙宋所傳授的控魂之術之後，趙宋最後要求她，將他的屍身帶回去，與他的那些戰友一起燒了，便永遠地閉上了眼。

那一夜，無夜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到了山谷，等到她將所有的行屍與趙宋的屍體一起焚燒了之後，一種前所未有的念頭浮上了她的心頭，雙眸之中的恨意越來越濃！

她特意讓大黑蟒將無晝給帶走了，她自己留了下來。

靜坐了一夜之後，天微微亮的時候，她緩緩起身，這是她第一次用了書靈之力，直接反追上那些土匪，直接將他們全部給殺了，尤其是那個寨主，被她當場開膛破肚了，還是當著那些老弱婦孺的面。

原本，她是想著讓他們親眼看著，她為他們報仇雪恨的場景。

然而，那些人終是被嚇得不輕，還有幾個混在村民之中的土匪一看到無夜，就忍不住驚恐地大喊，「妖怪，陰陽人！不祥之人！」

這幾個字眼彙集在一起，讓村民們更加恐慌，不一會，有人喊了一句，「殺了她！」之後，他們便一擁而上，想要將無夜給制服住。

那一刻，無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她明明幫助這些人報仇了，他們現在竟然恩將仇報！

一氣之下，她一揮手，將所有人都殺個精光！

像是殺紅了眼一般，她接連屠了周圍幾個村子，並用控魂之術，將那些行屍帶回來，為她守好祗山山谷。

久而久之，殺人狂魔一號，因此而來。

「可憐的無夜啊……」凌雲若不覺早已淚流滿臉，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被毀了啊……

想必，當時無晝之所以受了重傷，就是為了幫助無夜驅動天書，反而受到了天書的反噬。

只不過，如果沒有他們陰差陽錯的這一次嘗試，凌雲若怕是不一定能夠穿到這個時空來……

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啊！

「若兒……怎麼了？」朦朧之中，沐燁像是聽到了暗暗的抽泣聲，整個人微微一晃，緩緩轉了過來，摟緊凌雲若，「怎麼哭了？」

靜默了一會，凌雲若才無不感慨地道，「我們的相遇，是無數種巧合造就而來的啊……」

也不知沐燁到底聽不聽得懂她的話，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頭埋在他的胸前，緊緊地摟住他，感受到他真實的存在，她才能心安一些。

「可是，沐煒……」沐燁忽然想起沐煒似乎讓人帶過來了一樣東西，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沒事，睡吧。」凌雲若窩在沐燁的懷中，搖了搖頭，臉貼得更緊了。

沐燁輕輕地嘆了口氣，將她摟得更緊。

睡夢之中，凌雲若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微微眯著眸，定睛一看，不由地呼吸一滯。

「你……」

「我知道你心中有疑問，特來為你解惑。」慕容承一身黑衣，雙手負於身後，一臉淡笑地看了過來。

「無夜為了你……罷了罷了……」凌雲若發現自己糾結的並不是這個問題，隨之話鋒一轉，繼續道，「你當時為何要為土匪頭子賣命？」

如果不是他為土匪他們做軍師，讓他們一路逃離了趙宋的追殺，那也就不會有之後屠村的慘劇發生，更不會讓單純的無夜一夜之間變成了殺人狂魔！

「這一切皆是宿命……」慕容承臉色沒有多大的變化，稍稍嘆了一聲，繼續道，「當年，馬面為了報恩於我，默默地護了我十世。那個寨主，當時在戰場上，替我擋了一箭，不治身亡……所以，為了還他的恩情，我找了他九世，才在這一世終於找到了他的轉世。只不過，道不合不相為謀，我告訴自己，只幫他躲過十劫，我就離去。可人算不如天算……」

「原來如此……」凌雲若頓時瞭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可奈何，皆是命數驅使罷了。

「你……現在可是能進入輪迴了？」就在慕容承轉身就要離去的時候，凌雲若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畢竟，慕容承為了能夠進入輪迴，已經努力了好多年……

誰知，慕容承笑而不答，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好一會，一道驚堂木的聲音響起，凌雲若心下一驚，抬眸看去，竟然看到了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幕！

閻王爺在審案，在他旁邊的案台之上顯示著「判官」二字，待那人轉過身來，凌雲若頓時驚得合不攏嘴來。

原來，慕容承被閻王爺收編了，成為了地府的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