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二十二(7)
英子娘不解地問:「秀青,你起這麼早幹啥去呀?」
「嬸子,我和秀青去雞娃窩煤礦拉煤去。***」春花回答說。
英子娘疑惑地問:「秀青,是這樣嗎?咋沒聽你說呢!」
「娘,我不想讓你知道,怕你操心。」
「一趟百十里路呢,一天都回不來。你甭說不會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回不來我能不操心嗎?再說了,你身子又那樣,哪裡敢跑那遠的路。還不要說一個女人家要拉一車煤,拉一輛空架子車都夠你受的。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娘,我能行,再說,還有春花呢。」
「是啊,嬸,咱隊上還去好幾個人呢。」春花也幫著秀青說。
「孩子,你們沒跑過長途,真要失到那潭裡,誰也顧不上誰,只能自個顧自個呀!」
「娘,我知道,我拉慢點,少裝點。」
「孩子,話是這麼說,到時候,哪能由得了你?人心是沒足盡的。」
「娘,咱們再不拉,就沒燒的了……」秀青說。
「孩子,你不說,我也知道。可是,你一個女人家,我咋能放下心呢。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咋向天命交代呀。」
「娘,你就放心吧,我會小心的。你把兩個孩子照看好,就行了,啊!」
「是啊,嬸,你就放心吧。」春花不愛讓別人提天命,尤其是英子去世后更是如此。
英子娘無話可說了。她還想阻止,可眼下燒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法子來,只能忍心讓秀青去拉煤。想到這兒,她眼淚禁不住就流了下來,幸虧天太黑,沒人能看見。
春花見英子娘不再阻止了,連忙幫秀青搭架子車。
臨走,秀青沒敢看英子娘。在英子娘的目送下,她默默地與春花一前一後,消逝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天,越走越亮了。路很難走,越往前秀青的腳步越沉重了。
一路上,不時碰見熟人,彼此為有個幫手,大家自動走在了一起,一邊走,一邊關照著。
約走了五個小時,遇到一條長約五里、當地人稱為氣死牛的上坡路。走到半坡秀青就有點後悔,這才想起了英子娘說的話。還沒拉上煤呢,自己都成了這個樣子,如果拉上煤,還不知會是什麼陣勢,不覺心裡有些后怕。
舉頭看同行的春花他們,一個個也已精疲力竭,只是沒人喊累。他們知道一旦停下,可能就再也走不動了。只得低著頭,貓著腰,撅著尻子,一步一步沉重地往前走。
長坡好不容易上到頂,緊接著又遇到一條**里長的下坡路。這回是輕省了,可架子車老往下跑。秀青得跟著它跑不說,還要用力把車往後扛,免得它跑得太快把她摔倒了。她已沒有了力氣,哪能跑那麼快。
一路上,不是上坡就是下坡。秀青身上的棉衣全濕透了,讓山裡的野風一吹,渾身冷冰冰的,頭上的汗一個勁地往下流,車把上搭的毛巾擦完熱汗,就結成了冰,直到太陽出紅了,才不結冰了。
緊趕慢趕,到煤礦時,已是下午四點多了。他們連忙開了票,求爺爺告奶奶,人家才給裝了煤。如果再晚點,煤礦一下班,她們就得等一個晚上,待人家第二天上班才能裝煤。
裝上煤,總算出了口氣,當拌繩往秀青的肩膀上一搭,她一用力,才知道壞了,這遠比空車要重得多呢!想起拉這麼重的東西走回同樣的路,秀青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她又一次信服了娘的擔憂,明白娘絕非杞人憂天。她這才真真切切後悔了。
春花見秀青半天沒出煤廠,甚至連動都沒動,知道她犯愁了,便走到秀青跟前同地問:「秀青,你行嗎?」
春花不問還不要緊,這一問,秀青禁不住想哭,剛要張嘴,一種強烈的自尊,讓她強裝了笑臉,對春花說:「謝謝,我能拉動。」
「不是,我是說,這路還長著,拉不了這麼多,就少裝點,別太虧了自己。」
秀青想起家裡沒一點煤燒了,多拉點總能多燒一陣子,就又說:「沒事,出水再看兩腿泥,你放心吧。」
其他幾個人也跑過來勸秀青,意思還是盡量少裝點。大夥見秀青態度異常堅決,都被她的精神感動了,於是,大夥齊聲說:「那好,我們先幫你推出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