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二十二（8）

礦里的路極難走，一直是慢上，坑窪不平的。***廣富主動要求駕轅，秀青讓出了車轅。秀青、春花和其他三個男人在後邊推，大夥一起喊：「一、二、三，走。」一車煤，便慢慢地走過疙瘩路，迅速上了山坡。不一會兒，就出了煤礦。

接著，移動春花那車煤。

然而，到第三車后，五六個人的腳步明顯遲緩了下來。

最後一輛，大家幾乎是用肩頂著，走十米歇一下，歇一下，走八米，一點一點出礦的。

等到所有煤車出礦，六個人全癱在了路邊。一個個眼冒金星，氣喘吁吁，躺下一動不動了。過了個把鐘頭，有人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六車煤用了近五個小時。剛才，也許大家都鼓足了勁，沒想到一會會，竟是幾個小時。秀青真不知道這5個小時大夥是咋過來的。

幸虧，秀青只幫著推車，沒有駕轅，要是讓她親自駕轅，那還不得累死她呀。到這時，秀青才進一步體會到英子娘為啥執意勸阻她的原因了。她對剛才沒讓她親自駕轅感到僥倖，但一想到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一步步地走，不由又起愁來，心裡更加膽怯了。

往回走的路，遲早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於是，六個人還是決定重新鼓起勁繼續趕路。

再往前走，是一個小鎮，那裡或許還能找個休整的地方。

他們一個個伸了伸懶腰，爬起來，艱難地像蝸牛爬坡一樣，在夜色里摸黑前行。不怕慢，就怕站。車子前行得很遲緩，但每走一點，總離目的地近了一些。

夜裡4點，他們到達一個叫旮旯的鎮店。

小鎮不大，各門店早關了門，整個街道黑咕隆咚的，死寂一片。飢餓和勞累同時襲來。一路上，大夥只吃了幾口事先準備好的炒麵。沒有睡的地方，大夥到處找乾淨的、可以和衣躺下睡覺的地方。有人提議用門店的門牌和門匾，因為門店牌匾的長度和寬度差不多能躺下一個人。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到各門店的牆上摘牌匾。大個，身體胖一些就專找一些長而寬的牌匾；個子小，人比較瘦小的，隨便搞一個就行。搞下來放平了，和衣而卧。不一會兒，都呼呼睡去了。

「快起來吧，天快亮了。」秀青正睡得香，春花搖搖她大聲說。

秀青睜開眼，環視了一下，四周一片烏黑，再看天上，有零星的星星眨巴著眼醒著。秀青不解地問春花：「你瘋了，這才幾點？」

「快些，再不走，天一亮，人家門店一開門，咱們咋辦呀？」春花焦急地說。

秀青一聽這才想起，身子底下還壓著人家門店的門牌呢。她一想，春花說得也對，儘管渾身沒一處不痛的，她還是感覺必須起來。

當她奮力掙扎著想起身時，竟沒起來。

春花一見，連忙伸手扶秀青。當春花的手接觸到秀青的身體時，她感覺秀青身上的啥東西黏糊糊的：「秀青，你……是，咋啦？」

秀青一邊起一邊問：「咋啦？沒……」

「你摸摸這……是？」春花指著秀青的褲子說。

秀青在站起來的一瞬間，她明顯感覺下身有東西流出來。頓時，她知道壞了。

秀青又一次無力地坐在了地上。她知道自己流產了。

春花一見，以為秀青是太累才這樣的，忙問：「秀青，你沒事吧？」

秀青低著頭，只想哭，她心裡很虧。她還是忍住了，並強打起精神說：「我沒事，讓我緩一緩。」

此時，秀青想得最多的是她不該來拉煤，簡直得不償失。她認為自己是一時的衝動，是太欠考慮，是一次糊塗之舉。這姑且不說，她不知道魯莽的自己，該如何給天命交代。接著，她就想，既然孩子都沒了，自己拉這煤又有何用！

就在這時，其他人都已被春花喚醒，一起來看秀青到底是咋啦。

見到他們，秀青很感動。她為不耽誤他們，她說，「時間不早了，我們趕快把人家的匾牌還了吧。」

大家聽了，忙問，「秀青，你行嗎？」

「沒事，大家趕快準備吧。我稍稍緩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