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二十九(2)
當初,寶豐一萬個不願意,這會兒卻裝起了好人。***他安慰寶珍說:「姐姐,不哭啊!我跟你一樣,不也沒吃上!又不是你一個沒吃上。好了,趕明兒我再拾回來淘凈晾乾,我不吃專門給你留著。姐,你看行不?」
「嗚、嗚……」寶珍一聽,哭得更傷心了說,「我不要,我就要我那包,那包瓜子是社教哥哥賠禮道歉給我的,我才沒吃,想把它一直保留著的。」
寶豐一聽,脖子一擰反駁道:「原來是喔瞎給你的,他那天還把我的碗碗給踏壞了。他還沒賠哩,還咋哩?」
「人家不是賠禮道歉了嗎?你還想讓人家咋辦呢?」
寶豐想了想,不服氣地說:「他給你的瓜子讓老鼠偷吃了,咱們都沒吃上,等於他沒賠咱們。下次見他時,讓他再給你些瓜子。哪怕我不要呢,全給你。你好好藏起來,咋樣?」
寶珍止住哭說:「你想要,你要去,我不要了。我不小心讓老鼠吃了,又不怪人家社教哥。」
「哼,你不要我要,要下我可不給你吃。」寶豐說完不理姐姐,垂頭喪氣地走了。
秀青在一旁半天也沒插話,看著寶豐不高興地走了,竟會意地笑了。感覺孩子之間挺有意思的,別看他們小小年紀還蠻有主意,蠻講義氣的。
這一切禿子都看在了眼裡。
一日,禿子叫上天命和秀青,專門帶著倆孩子到街上美美吃了一回西瓜,直到他們肚子脹得快爆炸了,求饒說吃不動了,方才作罷。寶豐和寶珍看見社教和那一夥小夥伴像他倆以前一樣在拾瓜子,不知咋的,他們甭提有多高興了。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吃完西瓜,姐弟倆幾乎是挪著小腳走回去的。從此,他倆再不提有關西瓜的事了。似乎肚子永遠是鼓脹的,老有尿不完的西瓜水。幾個夥伴再見到他倆,明顯不好意思起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張狂。他倆覺著自己一下子長高了,再也不必怕誰了,尤其是跟他們不一樣了。
寶豐拉著小羊跟在爸爸後面從巷子里往外走的時候,巷子里的豬悠閑地在四處覓食,尤其是那些剛剛出生的小豬崽。忽然,他聯想並猜測:它們的命運是否也會像他手中牽著的小羊羔一樣,被當做資本主義尾巴割掉?頓時,他眼前似乎已展現出它們被宰殺的場景,心裡不由為它們即將來臨的厄運感到恐懼和擔憂。他緊走幾步,趕超爸爸后,問道:「爸爸,他們會割這些小豬娃的尾巴嗎?」
天命被兒子滑稽而莫名其妙的問話搞糊塗了,答非所問地說:「那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家甭操那心。」
聽爸爸這麼一說,寶豐心裡更涼了。其實,他是想通過小豬崽從爸爸嘴裡證實一下,他手中的羊會逃出此劫嗎?這樣看來自己的羊是沒救了。寶豐像是對爸爸,又像是對自己自自語地說:「我只是感到它們那麼小就讓……人,割了,太可憐啦!」
「爸爸,你先走,我肚子疼得不行了,讓我拉點屎再走。」說著話,他往牆邊一圪蹴,褲子往下一抹,蹲在了那裡。拉了半天,只拉了一點點干屎,可他就是不想走。他想,如果他永遠這樣蹲下去,心愛的小羊羔就會永遠在他手裡,它就不會被割了「尾巴」。
「還沒拉完?快走!」天命見兒子磨磨蹭蹭的樣子,不耐煩地催促著。
寶豐知道拗不過爸爸,雖一百個不樂意,也只好慢慢騰騰地用土疙瘩把尻子擦了,提起褲子重又牽了羊,垂頭喪氣地跟在爸爸的尻子後頭。羊則跟在他的尻子後頭,一前一後繼續向村外走去。
此時,已進入仲秋,田野里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寶豐不是拉著羊,而是被羊牽引著,到處找嫩草吃,好像總有吃不完的嫩草,總也吃不飽似的。到田邊,寶豐怕羊吃了莊稼,便使出吃奶的勁,把它拽住。
田裡的包穀已比寶豐高出一寸了,寶豐在跟包穀比高低時天命阻止說:「包穀剛打了葯,甭動!」
寶豐的手忙收了回來,慶幸自己沒用手動,並調皮地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快到吃晌午飯時,寶豐跟來時一樣,牽著羊,原路返回了。一路上,他走得更遲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