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二十九(3)
回到家,秀青已把飯做好,就等他們吃了。***
寶豐顧不得吃飯,馬不停蹄地忙著給小羊飲水。飲水時,他特意給水裡放了一些麩皮。眼看著小羊的肚子越來越鼓脹了,他心裡甭提多高興了。心滿意足后,才在媽媽的再三催促下吃起飯來。
沒等把飯吃完,小羊就倒下了。它小腿蹬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寶豐扔下飯碗,撲到小羊慢慢變涼的身體上,看著它依然大睜的眼睛,絕望地失聲痛哭起來。
「孩子,乖,羊已經死了,哭也沒用,趕明兒讓爸爸給你再買一隻不就行了。」秀青正在廚房裡做飯,聽到哭聲出來一看,也怔住了。她清楚孩子太喜歡這隻羊了。可眼下只能安慰孩子。她一時真鬧不明白剛才羊還好好的,眨眼工夫怎麼就沒了呢?
此時,天命也跑了出來,一看便明白了幾分說:「孩子肯定是讓羊吃了打過葯的草了!」
「你為啥不早告訴孩子,眼睜睜讓羊吃有毒的草不管?」秀青費解地問。
「當時,我只知道葯打在了包穀上的,誰知草上也有葯呀!」
「我才不信呢!要真是葯吃死的,小羊早死啦!」寶豐糾正爸爸的說法,「其實,是我害了小羊。人家要不割小羊的資本主義尾巴,爸爸明個要不賣小羊,我才不會給小羊吃那麼多,喝那麼多呢——小羊是撐死的。我怕再見不到小羊了,嗚嗚……!」
「乖,不哭。等過了這陣風,讓爸爸再給你買一隻好的,好不好?」秀青只好哄兒子。其實,她也不知道猴年馬月這陣風才能過去。
「我才不信呢!」
「快啦!媽媽沒哄你。爸爸保證。」
寶豐想了想,半信半疑地瞅瞅天命,又瞅瞅秀青,然後,伸出小拇指說:「那咱拉鉤。」
拉完鉤,寶豐才在秀青的再三勸說下,吃起飯來。
這天,是寶豐最委屈的一天。
收工回到家,秀青簡單扒了幾口飯,便端了洗衣盆,提了一袋子臟衣服走出了家門。時已是盛夏,天有好長時間沒下雨了,氣候持續高溫,人坐著不動都出汗,甭說下地幹活了。衣服穿不了一晌,就駕起一道道白雲。秀青本來就乾淨利索,再說沒錢買更多的衣服,洗得乾淨一點總可以吧。
每天洗一大堆衣服自然費水。這可苦了天命咧,每天要擔一大缸水,連鍋碗瓢盆也盛得滿滿當當。
這些水都是在天命收工后擔的。本來地里的活就累,人一旦從地里回來已乏得怕動彈了,哪還有力氣再擔水?何況,天命腿還受過傷,天天如此哪受得了。
天命每擔一擔水,秀青就像挖自己的肉一樣心疼。秀青真不願讓天命這樣累著,可又不願他們父子幾個一天髒兮兮的,讓人笑話。所以她寧肯自己多跑點路去石川河裡洗衣服,也不願讓天命每天擔那麼多的水。
開始,天命堅決不同意,從秀青懷裡搶衣服。後來,秀青執意要這麼做,天命拗不過,知道她也是為自己好,也就沒再執拗。他怕傷了秀青的心,還傷了兩人的和氣。不過,這也是對秀青的尊重吧!
為不耽擱時間,每天早早起來做早飯時,秀青專門給晌午多做一些。這樣,晌午飯就不用再做了,擠出的時間就可以去河裡把那一堆衣服洗了。
這天,秀青跟往常一樣,出了家門就向石川河走去。
這兩天兩個孩子放暑假,一見秀青又要到河裡去,他們就悄悄跟在了她後邊。秀青只顧忙著走路,也沒往後看。這陣子正是瓜果成熟的季節。秀青走在路上,望著一個個熟透的果子,饞得直流口水。這些日子老在喊割資本主義尾巴,不少隊把果樹都砍伐了。當然,也有膽大的,看著一個個長勢喜人的果樹不忍心砍伐。這些果樹自然就幸運地存活了下來,並頑強地生長著,令秀青無不為它們祝福。
在不遠處,秀青看見幾個跟寶珍一般大的男孩,邊走邊打鬧著在果園周圍轉悠,想伺機摘幾個果子吃。秀青回頭往果園裡望去,見看護果園的老漢已從那果棚里走了出來,一邊大喊,一邊從地里撿起土疙瘩向這幫孩子扔過去,企圖把想偷吃果子的頑皮孩子趕走,以確保領地不受侵犯,果子不被偷吃。可這幫孩子並未被老漢嚇跑,一邊躲閃,一邊戲弄著他,遲遲不肯離去,大有不吃到果子不罷休之勢。雙方拉鋸似的你來我往,相持不下。秀青見狀,在為看護果園的老漢擔憂的同時,又為孩子的調皮和貪婪有了些許同。她確信,如果這幫孩子每天都能吃到自己喜愛的水果,絕不會頂著烈日,不顧及尊嚴,到果園來跟自己的爺爺一般大的老人瞎鬧,偷吃集體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