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未嘗不可
「那,姐姐可喜歡太子?」這般直接的勸我不要喜歡太子,難道不是擔心我得了太子了歡心奪了她的寵愛嗎?
阿娘說過,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亦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這位姐姐來了便如此勸我,讓我不得不多想。
初次相交的姐姐以一副為我好的姿態來與我說體己話,我便再是單純實在,也會多些防備的。
「嗨,我喜歡他?我的眼睛又沒瞎,心也未盲,幹嗎喜歡只種馬,哦,不,應該是種龍。」青姐姐不屑的揚著手中的帕子,將嘴角撇得老高。
「可是,可是我們是太子的側妃啊,縱然不喜,也不能擺脫吧。」我在心中揣度著這位清姐姐的來意。
她開口便提不要我喜歡上太子,目的為何?真的是為了我好,還是這本就是天族新開發的爭寵手段呢?
「自然不可輕易擺脫,他做他的太子,愛寵誰就寵誰去,我們只管關上宮門把日子有滋有味兒的過起來就好。什麼寵愛,什麼正妃大位,統統都是浮雲,無所謂的。」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她也說得出口,難道不怕天族動不動就會施予的誅連九族之刑嗎?真有那一天,想必我也逃不掉,很可能被治個同謀之罪。
我嚇得慌忙伸手去賭她那沒有遮攔的嘴。
清側妃你想死不要緊,妹妹卻不想為你陪葬哈。
她哏兒哏兒的笑著拉下我的手,「放心,我設了結界,不會有人聽到的。喏,你有沒有特別喜歡或特別精通的手藝,說說。」
我讚歎她的話題轉換得足夠生硬,卻還是配合的想了想后回她,「我阿娘說我釀的桃花釀最是香醇。」
「桃花釀!天上最常喝的是梨花釀和桂花釀,早就喝膩了。桃花釀卻是頭次聽說,想必味道非比尋常吧。什麼時候釀來讓我嘗嘗,也解解我肚子里整日叫囂的饞蟲。」
說這話時,清姐姐的眼睛里冒著饞光,沒有半分太子側妃的莊重。姐姐的性子若是果真如此,倒是可以相交的。
「阿爹說我的畫可稱作美夢成真。」
「你還擅長丹青?那改天你幫我描副素圖,我綉到帕子上去。若是如此,帕子不怕再會丟得無處可尋。」
傻姐姐啊,沒聽清我話中的前提嗎?可以美夢成真呀。若是畫幅你的樣貌,再成真出個你來可如何是好?一個已經不受寵,再來一個,不受寵都會成雙配對了呢。
罷了,這個姐姐有些可愛,也好真實,大不了描丹青時少用些靈力便是了。
想我兩千多年的修為,畫幅不成真的丹青也算不得難事。
也不知為何,只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我竟有些喜歡這位性格豪爽的姐姐。因為喜歡,先前那些埋在心中的猜疑也消減不少。
我總是願意相信,這世上還是心地善良的人要多一些。我與清姐姐本來也沒什麼利害衝突,她自然也不必費盡心思的來謀算我。
到了約好畫丹青的那日,清姐姐如約而至。卻不是一個人前來,而是帶了個水樣清透的妙人兒。
「這是你風姐姐,風神的幺女。如何?不比你樣貌差吧。」
我大喜著上前牽住風姐姐的手,上下的好一頓端詳,直把她看得粉面生出桃色。
「這般嬌羞之色倒勝我這新婦幾許呢,清姐姐說得是,風姐姐當真絕色。」
阿娘說我從會執筆開始,就能把天下萬物畫得栩栩如生。給清姐姐描幅素丹青實在是信手拈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已完成。
清姐姐和風姐姐各扯著畫的一角嘖嘖驚嘆,誇我畫術精湛堪稱六界第一。
我雖心裡認同嘴上卻不認,阿娘說過,謙虛是美德。只端起綠蘿新上的清茶淡淡的啜,任那幽幽茶香在我口鼻之中回味綿遠,然後漸漸消失。如同天族太子紫薇,他於我,就如同這茶香,欣賞或品嘗片刻而已,可能永遠也無法真正擁有。
風姐姐那般嬌柔的美人竟也相中了我的畫,磨了我好一會兒,說是要幅她的素描。我不得不放下茶盞,捲起衣袖,再次為風姐姐畫了幅她拿著荔枝吮吸的小像。
風姐姐本是個清透的人兒,手上的荔枝更是晶瑩,捏在她白玉樣的指尖,很有幾分出塵的味道。
清姐姐拎著畫又把紫薇罵了一次。她說紫薇就是瞎了眼,放著這麼好的佳人不喜歡,偏要......
清姐姐說到這裡猛地止住了話頭,很小心的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了半晌,終是把未出口的後半句咽了回去。
我亦是知趣的沒有再問,卻在恍惚間有些明了,紫薇定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傷了我兩位姐姐的心了。
我的情緒不免有些凌落,風姐姐卻笑了。她的笑如同雪后初綻的青梅,又美又香,看得我有些痴了,不覺伸出手去觸碰。
清姐姐半路截住我的手,笑著打趣我,「看不出小桃兒還是個色胚子,可真是笑死我了。你本就美色冠絕天下,若是想看美人照照鏡子就好了,何必盯著你風姐姐猛瞧,倒把她看得不好意思抬頭了。」
那日,我們姐妹三人聊得甚是愉快,最後都留在我的太辰宮用了晚膳。
風姐姐看上去是個柔弱美人,不想廚藝卻驚人的很。普普通通的食材經了她的手,立時變作無上的美味。
我得說,風姐姐用一手廚藝從根本上征服了我。
打那以後,我盼著風姐姐的心竟比盼著郎君的到來還要迫切許多。
又一日傍晚,我們姐妹三人酣暢淋漓的吃了風姐姐親自操刀的五色雲拌面后深覺意猶未盡,風姐姐無奈只好起身又去做了碗素三鮮的雲吞。
吃嚼過後,我們坐在亭子里人手一壺太辰宮最新出品的桃花釀,各人講了自己的趣事,都樂得直不起腰。
最開心時,清姐姐摸出玉蕭吹了一曲我從未聽過的小調,而風姐姐居然趁著初起的夜色御風而舞。
我忽然想起一句詩來,用在此時最是合適不過。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我又一次看得呆住了,隱隱覺得,我這個天族太子的第一側妃竟然喜歡上了這種稱得上離經叛道的平凡生活。
一壺酒、一柄簫、一隻舞,如此簡單的人生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