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真相
一陣風吹來,院中窗不知怎麼開了,簌簌的雨滴颯颯落在案桌上的書頁上,案頭盡濕。蘇妙曳起身撥木栓,突然回過頭問沈鳶,「你在想誰?」
沈鳶打了個寒戰,這種事當然不能和她說,但是如果不說她會不會誤會她剛剛是在肖想她的世子殿下?
說到世子殿下,沈鳶突然想起了之前風鈴說的一個人。
「之前的南疆世子,不是墜涯了嗎?」沈鳶試探著問。
蘇妙曳笑了笑,「是啊,死了,所以現在的世子殿下是燕王唯一的親眷了。」
沈鳶的心頭一震,一個詭異的想法從腦子裡冒了出來,該不會是唐見春殺了南疆世子,打算取而代之吧?他從那麼早就開始規劃這些事了嗎?沈鳶不敢相信。
「不過嘛,這位南疆世子究竟死與不死,沒人說得准,得看運氣。」蘇妙曳沒有意識到沈鳶的內心萌生了一個怎樣可怕的想法。
沈鳶困惑地問:「什麼意思,他的屍首沒找到嗎?」
如果這南疆世子並不是真的死掉了,那麼長安公主的女官不就白死了嗎?那麼,這件事又是誰從中分到了好處呢?
蘇妙曳道:「他是跌下懸崖,哪那麼容易找到屍首,我是傾向於沒死,畢竟那懸崖壁上到處長滿了樹枝木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沈鳶不那麼覺得,她緩緩地搖頭,「哪有什麼生機,如果他真的沒死,怎麼不回南疆呢?」
蘇妙曳笑了:「你倒是有意思,你不是公主么?這南疆世子要是沒死,你就能為自己策反,即便你逃避了這麼多年,難保你現在回宮,宮中的人不會重新數落你的罪責,要知道,現在當權的可是今妃娘娘,她可是你母后的宿敵。」
蘇妙曳又想了想,「不過現在說這些都為時尚早,過幾日我就要回宮了,到時候必定會將你帶上,世子殿下臨走前可是慎重地囑咐我一定要看好你,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擔待不起。」
沈鳶怔怔地看著她:「我不想回宮。」
蘇妙曳沒想到沈鳶這麼篤定,也沒想到她竟然不想回宮,蘇妙曳蹙眉,像是看一個不聽話的小孩,「你還要做什麼?」
沈鳶的眼睛微微發亮,她看向蘇妙曳,「你方才口中所說的日月閣,和世子殿下有什麼關係?」
蘇妙曳心中一咯噔:「你方才在裝睡?」
沈鳶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她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於是沒所謂道:「是的,否則也不會聽見如此重大的秘密了。你也知道,我在世子殿下的心中地位不低,若是我不願和你回宮,料想你也應該沒什麼辦法,做人,何必讓自己這麼糾結難堪呢?不如你與我說說,這個日月閣究竟是***神聖?」
沈鳶當然知道蘇妙曳什麼也不會說,但是話題都遷到這裡了,沈鳶只需要聽聽她內心的想法,她便會知道所有的真相。
沈鳶看著蘇妙曳,越看越震驚,隨即她上前握住蘇妙曳的肩膀:「唐見春在哪裡?我要見他。」
蘇妙曳看著她這副慌亂的模樣,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頓時也變得有些不自然,她吞吐道:「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蘇妙曳的眼睛已經將她出賣了,沈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風也似的竄了出去,誰也追不上。
就在蘇妙曳和府上的人商討對策的同時,健步如飛的沈鳶已經跑到了城樓之外,一架宏偉的馬車停在那裡,那個紫衣飄飄的人果然站在那裡,好像在等她。
但是沈鳶知道,唐見春不會等她,就像,他從沒有真正將她當做盟友一般,他所有的底細,他都不曾告訴她。
沈鳶快步走過去,她的手局促不安地放在兩邊,她的臉被冷風洗刷得通紅,同時眼前的一切和方才聽到的一切將她的大腦攪得一片混亂。
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唐見春是她從沒有想過的。這一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高高在上,那位一直與她稱作夥伴的御史少督主,正站在不遠處,她的身前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他們的思想太過契合,以至於沈鳶一直以來幾乎注意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但是此刻的沈鳶立即想到了褚萬生曾經對她說的話。
那時候,她一點也沒有在意。
褚夫子眼睛看向外面,「姑娘,今日我們來學赤焰之戰之後的故事。」
「歷史上一位有名的王爺曾藉由赤焰之戰成功平定西北的戰亂,」褚萬生仰起頭,抿了一口茶,「奈何自古英雄風流,王爺無情。王爺年輕時與將門之女曾有過一段露水情緣,從此女子對王爺情根深種,每年年關便在城樓下等著他回城,王爺回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女子,述說自己的思念之情,但是好景不長,很快,王爺在形勢的壓迫下迎娶了外族的公主,女子心灰意冷,自此不再與王爺往來。」褚萬生說得入神。
聞及此,沈鳶可悲可嘆好女子何必痴情於風流男兒,便道:「為何王爺不迎娶這女子入門?」
說到這裡,褚萬生慨嘆了一口氣,道:「這女子好歹是將門之女,性子剛強,不願王爺為她放棄江山,奈何王爺婚後不久,她便發現自己懷上了他的孩子。待到女子誕下一名男嬰后,王府將孩子搶走,將女子關押起來。」
「關押?為何?」沈鳶心生疑惑。
褚夫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美艷絕倫了十多年,能文能武,卻因為動了情而落得後半生在監獄里慘死的下場。」
沈鳶悲戚戚地點點頭。
沈鳶思慮一番,歪了歪頭,打探道:「那名男嬰進了府之後,府中人對他如何?」
褚萬生搖搖頭:「王侯世家之中,何來真情?當是時,公主已經誕下一名長子,府中對待這外來的私生子自然是百般刁難,百般欺辱,弄得他渾身瘦弱不堪,終年疾病纏身,身上傷痕無數。府邸容不下他,王爺便將他送進山林。」
褚萬生繼續道:「因自小無人陪伴無人關愛,他不知孤獨為何物,只是每日刻苦練功,冰凍三尺之日,山上只有他一人在堅冰上習武,酷辣寒暑之時,亦只有他一人在暴晒的旱地里打坐。他日復一日地行功練武,讀書寫字,枯燥地重複著。」
聽到這裡,沈鳶緩慢地坐起來,開口問道:「後來如何了?」
語畢,褚夫子的眼光落到了此刻已經前腳踏入監牢的唐見春身上,只聽他淡淡然交代道:「今日的學問,步姑娘已經學完了。」說到這裡,又看了看她,臉上露出了欣慰滿意的神情,繼續道:「步姑娘聰慧過人,想必不日便能自己學完這個故事。」
沈鳶從記憶中回神,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對他的底細已經十分明晰。
紫衣男子感覺到眼前這個明眸少女皮膚上彷彿冒起火花,煙花正在接連不斷地在她腦子裡爆炸,她惱羞成怒,但好在火勢還不足以燃盡他。
還好,還有解釋的機會。他並不想這麼快與她反目成仇。
或者說,他覺得很難再遇見這樣一個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