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局中局
秦老夫人何等聰慧老辣，更兼歷經世事滄桑，很快便將近日府里府外發生的大小事串聯起來，仔細捋了一遍，差不多就能理出個中隱情。
她異常憤怒，但很快平靜下來，沉聲道：「保密。」
羽兒剛才提出要調張嬤嬤過去驚鴻苑大概別有深意，人多嘴雜，還是別先透露出去，況且沈文薏住在驚鴻苑……不對，她還是少看了羽兒，這丫頭分明已經先一步發現榮安院有鬼——那爐香有問題！
真真應了那句人心叵測。
她自問待下人親厚，誰料貼身侍候的人還能反骨！也是是她這些年順風順水，大意了。
秦老夫人心裡百感交集，靠在椅背上，緩緩對沈文薏道：「讓你見笑了，府里這些事不光彩，還請沈醫師多擔待。」
沈文薏沒有多言，只應了聲「遵命」，再次給老夫人請診，老夫人將近花甲，還是小心為妙。
黎嬤嬤憂心如焚，走到床頭緊緊握住了林夫人的手，一陣熱一陣涼的，作為下人有心無力唯有向上蒼禱告，望主子能儘快好起來。
「主子，婢子在這，您不用擔心，安心養病。老爺傍晚回府就會過來看您。」
林夫人現在連喉嚨都發不出一絲聲響，火辣辣的疼。
她好恨啊。
眼前迷霧重重，黑壓壓一片，快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了，府里怎會有人敢毒害老夫人？
她想不通，為什麼好好的秦府怎會突然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是秦羽的錯嗎？秦羽沒有認祖歸宗就不會發生這些事？還是秦府在她掌管下，已經從欣欣向榮淪落成蛀蟲橫生的朽木？
連老夫人都出事了，她怎麼向夫君交代？
夫君知道後會如何震怒？
無語問蒼天。
這些年來，終究是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三日？她在這三日要爬起來，否則老夫人會徹底放棄她？
不不不，她不甘心啊。
她也想揪出幕後主使，肅清府里歪風！
「咯……」
秦羽回到驚鴻苑，到書房坐著。
張嬤嬤、麥冬隨侍。
秦羽再三思量，現在那人的手伸得那麼長，用心狠毒，恐怕不單單是為了李玉青那麼簡單，思及現時朝廷局勢，最為嚴駿的是由皇帝引起的儲君之爭。
這個昏君年輕好大喜功虛耗國力，中年貪圖享樂玩物喪志，晚年卻是在幾位股肱之臣的輔佐下，頒發了新政，力圖改革，使大楚這艘擱淺在灘上苟延殘喘的大船，得以再次揚帆起航。
難道他會因為更寵愛陸德妃母子而易儲嗎？
他有沒有可能是想利用陸德妃去斗皇后，利用永定侯府去斗劉太師？
皇太子性格易怒，遇事優柔寡斷，若他將來繼位這天下即使還姓齊，但大權絕對會旁落劉氏。
然而傳到三皇子手裡情況雷同，陸德妃平安渡劫，則陸錦年不會奪權，甚至不會知道自己身世；他現在年紀輕輕已經表現出權臣之質，哪怕一片忠貞，如是三皇子登基，照樣會面臨外戚過於強大的局面。
現讓兩虎相爭，皇帝坐山觀虎鬥，待兩虎奄奄一息他再來收拾殘局，豈不妙哉。
假如她推測的策略成立，皇太子、三皇子等人全是棋子而已，那皇帝真正想讓誰繼承皇位？
齊浩現時才四歲，已經排除在皇帝的考慮範圍了——齊璋？
若是如此，皇帝為了延續大楚命脈、鞏固齊氏的皇權，犧牲挺大的。
前世皇帝後來為何會自甘墮落也很好解釋，因為劉國舅手段過於高明，借聞名天下的玄清道長之手，把皇帝引去修通天大道了。
齊璋剛愎自用，時常意氣用事，而且是個好色之徒，他斷不會自作主張把手伸到秦府里，還毒害老夫人，這些應該是他身邊幕僚的計策。
目的就是擾亂秦府內宅，拖垮父親，到時再放出一個信號誤導父親，借刀殺人。
那齊璋這把刀是想殺劉氏還是陸氏？
目前能肯定的是，齊璋應該會以張嬤嬤為主，裡應外合生事。
秦羽思路非常清晰。
齊璋那伙人以為自己的計謀天衣無縫？
那是沒遇上對手。
她且反客為主，將計就計吧。
「張嬤嬤，你在驚鴻苑這邊當差，除了公中每月的月錢外，我另外支你五兩銀子。麥冬她們年紀小，做事多有不周，還望你幫襯我些。」
秦羽誠懇地對張嬤嬤說，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的月例。
張嬤嬤眉開眼笑，謙卑地說：「得大小姐抬舉，我真是三生有幸呀。幫襯不敢說，凡是大小姐用得著我的地方，定盡心儘力，如侍奉老夫人一般。」
是金子，即使蒙了塵也能發光，她自問聰明能幹，不比誰差，內事總管這位置該換她來坐了。
秦羽抬頭望向菱形紋窗欞，日已西斜，而她眸中狠勁漸濃，「屬於我的，全部都要拿回來！」
麥冬吃了一驚，主子這是什麼意思？
她看了張嬤嬤一眼，見張嬤嬤滿是皺紋眼角，閃過一抹奸狡之色，心中警鐘大作，莫不是這老婆子攛掇主子？
不能吧，主子是干大事的人，怎會聽一個老嬤嬤的挑唆，即使她是老夫人身邊的又如何。
可有些話她現在不敢說，待與主子獨處再算。
秦羽收回目光，看著張嬤嬤，眼中野心勃勃：「你去準備一下，陪我一道去見李獵戶。」
張嬤嬤稍微思索一下，很快心領神會，父母皆是爭強好勝的人，這嫡長女又怎會是個受氣包，看吧，現在反擊了。
見李獵戶讓她準備？
還能準備什麼，無非是讓侵佔她名分，足有十四年半的大娘子到場罷了。
可惜呀，別人就是壓她一籌，天生命好，不僅有個敢下黑手的爹，還有個如珠如寶的養母，更有個位高權重的未婚夫！
哼，拿什麼跟人比？
先嘚瑟幾天罷了。
「大小姐要不先到小花廳？我這就把人帶去。」
張嬤嬤分析一番，內心對秦羽極度鄙夷，但面上還是恭恭敬敬。
秦羽頷首，待張嬤嬤轉身走的時候，她故意道：「李玉青不就自恃得齊世子歡喜么，若世子先遇上的是我，指不定心悅誰。」
張嬤嬤心頭一跳，原來搬弄這心思呢，還當她多厲害，我呸。
外面果然沒傳錯，說她為了活命，還能委身刺客，果然是老鴇養大的下賤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