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深不見底
荊子言讓人根據云石的描述,畫出了月娘的畫像。但詭異的是雲石口中的月娘,與何尖口中的月娘,並不是同一人。
看著兩幅截然不同的畫像,荊子言眉頭緊鎖,命人尋找林棋睿死亡的宅子附近,是否有見過這位月娘之人,命人畫出其畫像。
從大理寺下值后,荊子言回到荊宅便一頭扎進書房,適逢寒澈從外面回來:「啟稟主子,經屬下探查,戶部侍郎楊尚卿之子,乃是太子殿下的屬官,這位楊侍郎,從前也與太子殿下過從甚密。」
荊子言勾了勾唇諷刺道:「哼,我們這位太子殿下好大的本事啊,這戶部左右侍郎皆是太子的人,那這戶部豈不是這位太子殿下的囊中之物,楊侍郎在明,林侍郎在暗。」
聽著荊子言的諷刺,寒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主子,只是屬下在探查時,總覺著有些怪異,就像……就像有人故意將楊侍郎的行蹤泄露給屬下。屬下感覺,就像……就像被人牽著似的。」
寒澈吞吞吐吐的說出了自己感知,「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尚未出正月,春寒料峭,元謹小心進來給屋內的火盆添碳,極力的避免打擾到陷入沉思的荊子言。自從回到京城,元謹就一直在宅子里未出門。他曾經在殿前兵馬司任職,二十多年前因執行任務重傷昏迷,幾經波折才得以活命,二十多年再未踏足過玉京城。
如今回到玉
京城,他也不敢出門,怕遇到熟人。當年僥倖回到玉京城的護衛們,有的升官發財,有的戰死沙場。而他傷了命根子,變成了不男不女的人。
幸好,遇見了當年的小主子,收留了他,也算值了。他不能隨意示人,以免暴露小主子的身份。
元謹小心翼翼的往火盆里添碳,火盆中噼啪作響的聲音,終究引起了荊子言的注意,荊子言轉身見到元謹,淡聲問了一句:「可去看過靜頤了?她傷勢如何了」
「回主子,屬下已經去看過靜姑娘了,已無大礙。屬下按照主子吩咐,將補身子的葯都送過去了。」元謹笑著說道。
「嗯,此次多虧了她,這孩子愛財,你再多給她送點銀票過去……」說著他拿起書案上的箭鏃遞給元謹,沉聲道:「元謹,你此前曾在軍中任職,對朝廷管制兵器較為熟悉,你來看看著箭鏃,可能看出什麼?」
元謹接過箭鏃,仔細觀察一番,「這……」他瞪大了眼睛,「主子,屬下確定,這並非朝廷官方制式。大宸規定,軍用弓箭標準為三尺三寸,民間鍛造弓箭需按官方立樣進行,比軍用弓箭要比民用弓箭長二寸,為三尺五寸。但這支箭,並非我大宸的制式。」
荊子言眼眸一亮,寒聲說道:「也就是說,這是私自鍛造的弓箭?」
他快步走到書案邊,在宣紙上記下涉案幾條線索:太子因馬上風而死,林侍郎死於顱內出血
,月娘先為太子外室,再做林侍郎外室,自己被用私自打造的利箭所刺,福樂、雲石、以及神秘莫測的楊侍郎……
如今查得楊侍郎與林侍郎皆為太子人馬,二人同為戶部侍郎,這背後之人的意圖,似乎過於明顯了些……他突然想起墨雨抓回來的兩個僕從,那是原來太子府的人,為何王志遠家中僕從會未卜先知?
「元謹,去將墨雨抓來的兩個僕從帶過來,我要連夜審問他們!」
同樣的困惑也一直纏繞著軒轅脩灝,他還尚未出手,就接到了林祺睿死亡的消息。他披著降紫色狐裘大氅,靜靜的站在廊下,死死的盯著漆黑的夜空,如今夜幕已經完全降臨,黑暗的夜空彷彿要把一切吞噬。
這麼多年他為了躲避皇嫡子的鋒芒,始終以一副雲淡風輕超然事外的姿態,遊離於廟堂與江湖之間,縱然自己的母妃受寵,可他始終謹小慎微。可如今太子已逝,他的心頭仍像是壓著一座大山,這座山彷彿能把一切吞噬掉……
論實力,這麼多年他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已經初具規模,可為何他還會如此不安?好似背後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使勁兒的往前推他……
先是太子,再是林棋睿,似乎有人故意在給他鋪路,掃平他面前的障礙。對方究竟是敵是友……其實人內心的恐懼,大多源於對不確定事物的未知……
「來人,去查查玉京城中,可來了什麼不
尋常之人……」
「二殿下果然機敏,就這幾件事,就能猜到玉京城中,來了不同尋常之人。」一個清冷霸道的聲音從上方響起,接著一個身著夜行衣的瘦弱高挑的男子從廊檐上方緩緩落在軒轅脩灝面前。
軒轅脩灝後退幾步,沉穩的看著眼前之人,冷聲呵斥:「你……你究竟是何人,膽敢擅闖皇子府。」
面前之人有些玩世不恭的說著:「二殿下別來無恙,我可是熟人,來您這兒敘敘舊。」他摘下面罩漏出真容:「二表哥,幾年不見,我送給二表哥的這份禮物可滿意?」
「你……周……」軒轅脩灝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想到昔日因謀逆而被流放的叛臣,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急忙四下看了看,一把將他拉入房間內,再次確認四下無人才關好門窗,低聲怒斥:「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你這條命可是昭明姑姑千辛萬苦才保下來的,你不好好的在北地呆著,還敢回來,你不要腦袋了!」
周文軒不屑的笑了笑:「二表哥慌什麼,我既然敢來,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我此次來,是想跟二表哥合作的。」
「合作?」軒轅脩灝警惕的看著周文軒。
周文軒一屁股坐在上首的座位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反客為主的樣子:「二表哥這麼緊張幹什麼,我是誠心來與二表哥合作的,為了彰顯我的誠意,我把你前面的障礙都已經
掃清了。」
「我知道這麼多年二表哥忍的很辛苦,在太子面前兢兢業業,謹小慎微,如今擋在你前面的大山已經掃清了……」
軒轅脩灝黑著臉,冷冷的笑道:「如此說來,太子殿下和林侍郎之死都是表弟的手筆了。我有一事不明白,昭明公主是父皇的親妹妹,你放著正經的皇親國戚不當,為何偏偏要行這謀臣叛逆之事?」
周文軒嘻嘻一笑:「我父親當年衷心耿耿,可就因為聖人忌憚其功高震主,便被奪權削職,被扣上謀逆的罪名,既然聖人給我安了這帽子,我不把它做實了,豈不可惜?」
「你……」軒轅脩灝一時怒極:「這可是掉腦袋的死罪,更何況當年之事,是否真的冤枉你父親,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今日說的話,本王一個字都聽不懂,也不屑去爭什麼,一切自有父皇聖心獨斷,我即是他的兒子也是他的臣子,豈能左右父皇的決斷!」
「本王今日就當沒見過你,趕緊給我滾出去!念在你我還有血脈相連份上,趁我還沒改注意,趕緊滾……」
「哦?我這好心原想著能與二表哥合作,既然二表哥不領這個情,那便當我沒來過,只是我不忍心看著二表哥受人矇騙,好心提醒二表哥,你真的以為你的那位四皇弟……」
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周文軒的說話,轉眼間,周文軒便沒了蹤影。
「主子,屬下有要是要稟報……」
玉京
城中耳目眾多,比的就是誰的速度更快。周文軒從軒轅脩灝的府中離開后,一直盯著軒轅脩灝的墨雨。得知周文軒和軒轅脩灝見面,荊子言也大吃一驚。一個是堂堂的二皇子,一個是叛臣賊子,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攪和在一起。
「繼續盯著他們……」
周文軒公然現身玉京城,本身就是朝廷的挑釁,被流放者私自回京城,乃是死罪,一旦被人發現,就會禍及家人,即便是他的母親是公主,景帝不可能對她如何,可他還有妹妹,就不怕連累唯一的妹妹?
「這不合邏輯……你帶幾個人,聯合風翊,去將那周文軒擒獲。」
「屬下見過主子」回到宅里柳靜頤最終未撐住身體的虛弱,一頭扎進床上,直至天色朦朧才醒來。怕誤事,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睡了一下午的柳靜頤,氣色已經好多了,看著她未戴面罩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荊子言放下心來,和聲說道:「身子還沒大好,就別惦記著案子,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主子,謝主子關愛,屬下已經大好。」柳靜頤拱手鄭重道:「主子,屬下休息過後,才想起檢查林大人屍體時聞到林大人身上有一股極淡的天心花的氣息,但這股氣息當日被發現屍體時嘈雜的氣味所掩蓋,屬下一時未想起來。巧合屬下今日在接近雲石時,也聞到了淡淡的天心花粉的氣息。」
「這天心花有讓人靜心凝神
的作用,無論多麼癲狂焦躁之人,聞到這天心花,都能瞬間冷靜下來!」
柳靜頤說完,荊子言立即變了臉色。他想起幼惜此前告訴他的消息,太子自從陷入竇媛一案的漩渦被禁足后,性情大變,對下人動輒打罵,行為癲狂……
看來太子的死因不簡單啊……他勾了勾唇,「來人,去大理寺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