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雲雨 (4)
那個「期」字東玉不太會寫,就只用「其」來代替了。總之希望天子能看到。
她走出三步,又奔回去,把那張紙條掏出來,心想:太后其實也沒有錯,為了天子金安,以後還是保持純潔的上下級關係比較好,鑒真又不會故意陷害我,可見天子不要動情為好。就這樣吧,最好是永世不見面的那種。便又將那紙條捏成一團,塞到衣襟里。
走出三步,又想,不告而別,這樣也太對不起天子在太廟不顧一切地相救之情,多多少少還是說一句比較好。於是,又走回大竹狗,從衣襟里掏出那張紙條。
正要塞回狗耳朵里,又想:太后已明令封殺我,到時以為我是第二個麗妖,這又給斷金堂蒙羞,還是不要放的好。
正要撕了,又鬼使神差地想,要不改成「陛下珍重」吧,這便往懷裡再掏炭筆,不留神手微松,那張潔白的小紙條便向天空飄去,幽暗的碎玉亂玉堆障之中哪裡再尋蹤影。
東玉悻悻了半天,終是心酸地轉身離去,離遠了,這才扭頭最後看了一眼賞心閣,透過窗欞依稀看到竹狗的輪廓,大雪飄揚,漸漸籠著大竹狗,如天神親手繪上順滑皮毛一般,給予東玉最後的安慰。
東玉的腦海中全是太廟前天子以萬金之軀,緊緊擁住東玉反過身來,替東玉擋箭時那堅定而柔情的眼神。
也罷,只要折梅還活著,便好……
她終是咬緊牙關,抱緊偶
姬,反身離去。
天子盛情難以回報,希望大竹狗能代替我守護陛下吧。
第二日一早,東玉起了個大早,正準備同漿衣所所最後的告別,不想一開門就看見一個一身錦衣的龍禁衛背對著門站著,東玉本能地手握昆吾刀,好在那人轉過身來,不高興地說道:「你也起太早了。」
來人竟是沈金鱗!?
東玉微怔,慢慢放開昆吾刀,上前行了軍禮:「見過沈將軍。」
那沈金鱗嗯了一聲算回了禮,也不待東玉發話,便昂著下巴便一瘸一拐地柱著拐棍進來,東玉見他傷勢不輕,也不好強攔,只得待他慢慢挪進來。
「今日下臣便要出宮了,也不知將軍到此何事……。」
沈金鱗大辣辣地坐在屋內唯一一張椅子上,皺著眉頭拿出一條繡花絹子捂著鼻子,轉頭轉腦地看了一陣,用兩指手指掂起東玉為他倒的茶聞了一聞,嫌棄地推開:「你就住這裡啊?「
「承蒙皇恩浩蕩,此地清幽,下臣很是喜歡!「東玉奈著性子地敷衍著,冷冷道:」將軍是來送下臣出宮的吧,既如此咱們就……「
說著話,東玉便站了起來。
沈金鱗卻自顧自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些話想和你說說清楚!」
東玉哦了一聲,無奈地坐了下來,瞪大了眼睛滿是詢問地看著沈金鱗。
「倒也沒什麼,」沈金鱗漂亮的眼睛游疑了一會,耳廓慢慢地紅了起來,咕噥道:「就是我想
清楚了一件事。」
東玉挑眉,示意他快說。
「第一次我二人相遇,你就廢了我的右手。「沈金鱗含嗔帶怨地舉起了右手,露出帶著金指套的兩指。
「初次相見,敵友未分,也是常事。「
沈金鱗跺了跺腿:「第二次,砍傷了我的腿,」
「更何況乃是天子近侍,這也沒什麼。」
沈金鱗挑了挑眉,一指右方劍眉的一道新鮮的疤痕,恨恨道:「第三次,我好意掩護你和鑒真逃走,可你竟傷了我的美貌!」
東玉錯愕了半天,才板著臉說:「傷疤乃是武士的榮耀,很明顯,將軍的美貌掩蓋了將軍的實力。」
東玉以為沈金鱗要發火操傢伙,不想他卻忽然扭過臉去笑了起來,真笑得東玉莫名其妙。
卻聽沈金鱗道:「我想來想去,終於想明白了,你為什麼每次見到我,就要奪去我身體的每一部分。」
「哦?」東玉也很好奇:「為什麼?」
沈金鱗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得意,雙眼卻亮得驚人:「我明折的,你雖是個男婆,卻沒法改變一個事實,你也是一個女人,自然愛慕年青俊美又武功高強的男子,你一定深深地、深深地愛上了我。」
東玉翻了翻白眼,這便站了起來,拿了家什準備走:「真想不到啊,我藏得這樣,原來將軍也發現了,既如此,那就此告別吧!」
沈金鱗也快速地站起身來,來到東玉面前,滿面深情地對她長嘆一聲。
東玉想繞道
走,可是沈金鱗的大長腿已經提前一步擋到她的面前,沉沉道:「你對在下的一片情意,在下心領了。「
東玉冷笑挑眉,暗想這隻愚蠢的小雞仔子又犯什麼傻:「心領好啊,再……!」
沈金鱗嘴角噙著完美的微笑,對她洒脫一笑:校尉可知,弱水三千,若是在下取了一瓢。「
東玉暗中作著三千減一的心算,快速地介面道:」就剩下二千九百九十九瓢唄?「
「啊,是,是二千九百九十九瓢,」沈金鱗的奔泄的感情被打斷,停了好一陣子,這才圓起話來,對她真摯地點頭:「我是領你的情的,可是在下不是普通男子,絕可不可輕易做出承諾,不然便註定要辜負了這餘下的二千九百九十九瓢?」
東玉聽得雲里霧裡,皺眉道:「將軍這是口渴了嗎?下臣趕著要去平心亭與眾宮人告別,不如將軍快快回去…….。」
沈金鱗更沉重地嘆了一聲:「在下知道你肯定心裡難受,在下是過來人,遇到這樣的事自然也會氣在心裡,可是你要相信,時光會沖淡一切,更何況,在下根本就是對事不對人的,我不想作了抉擇,卻負了天下所有女子。」
「所以你要相信你還是有機會的!」
「不必了吧,下臣急著要……!」
「你急也沒用!」沈金鱗義正嚴辭道:「我沈金鱗絕不是那種濫情負義之人,故而你一定要堅強,要麼等待,要麼放棄!」
東玉:
「我放棄,你快讓開!」
「你若心裡不解氣,只管再砍我幾刀,這下要不砍下我的腳趾頭吧,不礙觀瞻,倒也無妨,只要你解氣便好。」沈金鱗曬然一笑:「我必不怪你的。」
東玉瞪著沈金鱗幾秒鐘,當下鏘地一聲抽出骨刀:「那將軍是要我砍你哪只腳的腳趾頭?」
「你還真砍哪!」沈金鱗立時倒退幾步,遠遠地對東玉嘆息搖頭:「你果然還是想不開,對我太痴情了。」
東玉作勢揚起了刀,沈金鱗人已遠在揚塵的另一邊:「我先回去收被子,回頭再來開解你,你一路平安。」
東玉看沈金鱗一溜煙地離開了,便耍了個刀花,將偑刀利落回鞘,腦子思考了幾個來回,也不太明白,暗忖:「這人怎麼比我還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