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23陪我到時光盡頭(1)
我猛一睜眼只覺得滿室陽光刺眼,一看錶,已經是十一點鐘了。***我跳起身來,衝進廁所,卻和欒軍撞了個滿懷。我抱怨道:「什麼時候了,你幹嗎不叫我一聲。」欒軍道:「老大,你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昨晚一個人在黑地里呆,抽了滿地的煙頭;今早又睡得咬牙切齒的,叫著桃子和歪嘴的名字。我讓你多睡會兒不好?又不急著趕去哪兒?」
我沒和他多糾纏,匆匆抹了把臉就跳進汽車,我只記得要赴歪嘴的午餐之約,昨晚的念頭全忘得精光,開到近中國城才想起來,我第一個反應是把車停在路邊,找了個公用電話打給阿松,鈴聲一遍遍地響,卻沒有人接。我回到車上,待了半晌。阿松他們已經出了,說不定正在桃子的門外。我突然對整件事產生了一種不可名狀的焦躁感,什麼都不對頭,我跟歪嘴的約會不對頭,我讓阿松來為我做掉桃子不對頭,人選不對頭,時間不對頭,方式也不對頭。現在還來得及補救嗎?也許應該打個電話去桃子那裡叫她不要開門……但是她會相信我的話嗎?我怎麼解釋整件事?任何解釋都只會越說越糟。
我頭痛欲裂,事搞得一團糟,什麼都晚了。就像你不能使一顆出膛的子彈轉彎一樣。我現在對整件事一點兒控制力都沒有,也許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去茶樓和歪嘴見面,穩住他,然後靜觀事的進展,走一步看一步了。
車后響起一聲催促的喇叭聲,從後視鏡里看到一輛大巴士挨在我的車後面,我停在巴士紅線上了。我搓了一把臉,吃進排擋,在離去之前向後面的司機比了個中指。老子現在非常焦躁,少來惹我!
跨進茶樓已是十一點三刻,人頭擁擠,只見歪嘴從店堂後面一張桌子旁站起身來招手。我走過去,歪嘴迎上來拖了我的胳膊,顯得很高興:「老大,又碰頭了。哎,我以為你真的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我們相對坐下,歪嘴盯著我的臉,說:「老大,你臉色好像有點青,沒事吧?」
我說:「沒事,近來睡眠差了點,未老先衰了。」
歪嘴為我斟上烏龍茶:「開玩笑,老大,你才三十齣頭,怎麼說這個話?」
我不作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又苦又澀,有一股抹桌布的味道。
歪嘴叫住推點心車的女侍,要了一大桌的點心,我看著擺在面前的蝦餃、燒賣和各種腸粉,卻一點胃口也沒有。為了保持桌上的氣氛,我胡亂地吃了兩口,什麼味道也嘗不出來。
「老大,你有心事?」歪嘴冷不防地問道。
我心裡一驚,被歪嘴看出我魂不守舍可不是好事,於是連忙打起精神,否認道:「吃了睡,睡醒又吃,我能有什麼心事?要說心事,我們兄弟住在同一城市卻天各一方,吃個飯都這麼難。你說這算不算心事?」
歪嘴訕笑了一聲:「我一直想請你吃飯,但又怕惹你生氣,本想過一陣等你火氣過去,再給你賠個不是。」
「我火了嗎?你救了我的命,我敢跟你火嗎?」我語帶譏諷地說。
「老大你還提那個做什麼?兄弟們之間本來就是性命相托……」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可以不當回事,我卻不能不記在心裡。但我作為一個團體的老大,不能把私人的恩怨放在第一位,得一碗水端平。我有我的難處啊!」
歪嘴低頭喝茶,嘴邊那條疤漲得通紅。
「不說了。難得見次面,說些別的吧。桃子還好嗎?」
歪嘴抬起頭來,臉上放光:「好,昨天我陪她去醫院做超聲波檢查,是個男孩。」
這人真不可理喻,又不是他的兒子!這麼起勁。
「老大,桃子說了,孩子出生之後,讓他認你做乾爹。」歪嘴說道。
「我哪敢高攀啊,金枝玉葉的。桃子在背後少罵我幾句我就已經燒高香了,哪敢幹爹不幹爹的。」我不領這個。
歪嘴的臉嚴肅起來:「桃子從來沒有在背後罵過老大你,她還安慰我說你早晚會想通的。接了你的電話,我說要跟你碰面,她說問你好,過一陣請你和欒軍到家裡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