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老侯爺真相
幾人的大軍呈一字形鋪開,從高原的山腳處一路壓到大郅東北沿線,如同高高築起的城牆,將他們徹底被困在了這片土地上。
初八當晚,隨著約定的時辰到達,沿線吹響一陣陣號角聲,忽然點亮的火把中,高達幾十萬人的大軍直接發起強攻。
顧風晚身在先鋒隊,帶上固定的指揮前鋒四人,以及所有的七位小將,在荊棘密布的山巒間找到了對方防守的薄弱點。
他們長達一個時辰的猛攻,強行打開了一個突破口,隨即準備聯合了在利州正前方的主力大軍,從兩方夾擊利州。
顧風晚知道,薛德手裡面的人不會太多,朝廷都已經在遷都了,怎麼可能給他那麼多的兵馬?
如今真正聽他施號發令的,應當就是他手底下的那些舊部,以及源源不斷從蜀中各城抽調過來的駐軍。
但是他太會藉助地形優勢,無限擴大自己的優勢,虛張聲勢也是有一套,讓人沒法辨清其中真假。
楚冀凌昔日沒法拿下這裡,無非是因為手中兵力不足,無法這樣肆無忌憚地尋找對方的弱點。
如今顧風晚帶著足夠多的兵力來了,利州城最後的歸屬,也已經大概能預見了。
冬日裡的天總是格外清明,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地上,依稀可以窺見前方路況,再加上火把點得多,一路並不算難走。
可是顧風晚才從這個突破口前進兩三里,便看見前方一道小溪之隔的密林之中,亮
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
他停下來之後,也不見對方有什麼動靜,兩方的人隔岸相望,一道蒼老又高亢的聲音忽然喊他。
「顧風晚呀,你還真是為老不尊,我好歹是和你父親一同上過戰場的兄弟,你都得稱呼我一聲叔伯,怎麼如今還和我對著幹上了?」
顧風晚被忍住輕輕彎了唇角,笑了一下,隨即朗聲回應對面的人。
「有尊老,也有愛小,薛德將軍,我是你的晚輩,亦是和你共同上過戰場的袍澤,你怎麼不讓讓我呢?」
有一道光點緩緩挪動,片刻后,溪邊視線能看清楚的地方,薛德身著一身黑沉沉的鎧甲,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那一眼對視,顧風晚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欽佩之情。
怪不得是戰場上的老將,在帶兵打仗這一事上有太多的經驗了,如今這個看似薄弱的突破口,怕是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個陷阱。
相當於一個原本完好無損的布口袋,薛德將其打開,等著顧風晚尋到這裡打進來,在這裡等著和他會面。
顧風晚也翻身下馬,握緊了腰側別著的赤霄劍,拿著火把緩緩往前走去。
冬日裡光禿禿地說被照亮,油然而生一股凄涼之感,樹林裡面安靜得出奇,待到顧風晚站定腳步,隔著溪水同他對視。
薛德看著他如今這身赤金鎧甲,眼眸之中的羨慕油然而生,看著這道高大偉岸的身影,一時之間,心中頗多感慨。
他是個在戰場上待了一
輩子的老將軍,眼睜睜送走自己的兄弟,又迎來下一代晚輩。
他終究走不出這個困住自己的桎梏,可看著顧風晚走到了這一步,竟然覺得欣慰得很。
顧風晚亮明腰間長劍,溫和一笑,故意道。
「老將軍這時候如果願意歸順我的話……」
他這句話才剛蹦出幾個字,就被對面的老頭打斷了,薛德語氣依舊緩緩,不見半分怒火的平靜道。
「我不會站在你那邊的,我和你父親一樣,是個寧願拿自己這條命去替朝廷守江山的人,但我並不是為了那皇座之上高坐的皇帝,而是我守護了大半輩子的黎明百姓。」
「很多年前你父親曾經和我說過,他早就預料到自己的下場了,文官可以一直往上走,武官卻不行。」
「一場場的仗我們不得不打,日漸積累的功勛,終究會把我們送上斷頭台。」
薛德看著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香囊,小心翼翼地用東西包好之後,拋給了對岸的顧風晚。
顧風晚接過,剛一打開,裡面一股清香撲面而來,這一瞬間,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薛德依舊是笑著的。
「今天在這裡等你,最主要想你我二人決一死戰之前,將這樣東西親手交給你。」
「你父親當年在戰場上馬革裹屍,這是他緊緊攥在手中的東西,他每次上戰場都仔細保護著,不曾沾染分毫血跡。」
顧風晚對這個所謂的父親沒什麼太好的印象,那樣糟糕
的童年,讓他如今沒法和這個已經死了的人和解。
可這味道實在太熟悉了,哪怕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顧風晚依舊銘記心中。
就像和入府而來的可憐暮挽重逢時,她難以避免地想到了那道身影。
顧風晚的心慢慢揪了起來,腳手裡的東西緩緩攥緊,胸口悶得厲害。
如他所料,薛德開口道。
「陽和十三年,老顧被害,名義上是戰死,六年後你九歲,你的小娘也沒了,你被侯夫人帶在身邊撫養。」
「你或許以為你父親負心薄倖,可他其實是真心喜歡你小娘的,只是可惜,死在了她前面,沒能一直護著她。」
「侯夫人出身不凡,手段毒辣,所以老顧早就知道,一旦他對你小娘表露出半分喜愛,他出征離家,侯夫人絕對不會讓她好過,所以他只能故意冷漠疏遠。」
「你都不知道,你出生的那年你父親有多高興……」
說到這裡,薛德似乎想起了故人的笑臉,聲音幾度哽咽。
「我們這些兄弟們受他所託,只可惜壓根回不了京城,沒法照顧你們母子倆。」
「直到那年三尺白布,侯夫人借勢賜死她,我們冒著誅九族的大罪偷偷離開前線,卻連她的屍體都找不到了。」
顧風晚別過頭去,眸中神色複雜,腦海中那些關於父親的回憶,徹底亂成了一團。
薛德卻還在繼續開口,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原來,侯府這麼多年只有一個他一個
男丁,是因為父親原本就是想把爵位留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