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今天是我遲了,還是大傢伙來早了?」江望月提溜著一桶七寶素粥進了院子。
楚昭雲笑道:「是你來遲了!」
「等等分你一碗。」江望月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食桶,一陣香氣飄出,「我今天看熱鬧來著,沒想到來遲了!以後可不看了!」
「大清早的有什麼熱鬧?」
「昭雲,你還記得昨日咱們出城,碰到一隊進城的馬車嗎?」
楚昭雲點了點頭,「記得,是藥商。」
「還真讓你聞出來了,我方才又瞧見他們了,在東大街卸貨呢!」
江望月話音剛落,就看見王疑和左璋一臉不悅地從屋裡走了出來。
皺了皺眉,「這倆人什麼毛病,大清早的臉拉得比驢臉還長。」
楚昭雲笑了笑沒說話。
她方才在屋裡認認真真抄了一頁大盛律法,又把紙張夾進了書里。
看這二人的反應,定是偷看了她的書。
這是發現自己被戲耍了臉色才這般難堪。
一個小小的試探而已。
這二人果然依舊對她存著壞心。
瞧著江望月氣鼓鼓的模樣,楚昭雲打趣道:「你往日都叫我別和他倆一般見識,你怎麼自己還生上氣了?」
「倒不是因為他倆生氣,唉……」江望月臉色嚴肅了起來,「我就是心裡堵著一口氣,昨日我跟著鄒推司查了半個多月的案子結了。」
「結案了還堵著氣?」
「我跟著鄒推司找了很多線索,最後也查到了兇手是誰,鐵證在前,那人也無話可辯!」
「但是?」楚昭雲猜著江望月肯定還要說個但是。
「但是兇手行兇一事根本就毫無邏輯,他的動機根本就不合理,最後鄒推司著急要走,我也沒聽見苦主質問兇手,也沒見著兇手痛徹的模樣,真是憋屈死我了!」
「驗出了死因,找到了線索,抓住了兇手,我們已經做到了能做的一切。」
「可是我心裡就是憋屈!」
「……」楚昭雲沒有立馬安慰江望月,而是回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她剛當仵作那一年,似乎也有過這般時候。
仵作也好,推司也罷,為的是替死者說話,還原死亡真相。
起初她也有過查案意猶未盡的時候,好似不親眼看著窮凶極惡的人痛改前非就心裡不舒坦。
可辦案多了,她就明白了,把兇手抓出來的那一刻,她的使命就完成了。
有些時候,他們有資格去質問兇手,有立場去揭露兇手卑鄙的心思。
可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充當一個驗屍推案的角色,讓兇手受到懲罰付出代價不是他們職責範圍內的事。
等自己站到了更高的位置,有了話語權再想這些也不遲。
眼下要緊的,是走好腳下的路。
沒有一個苦主想放過兇手,可若是真的不追究了,自然是有他說不出口的難處。
難道她要取代苦主替死者伸張正義嗎?
何必在苦主的傷口上撒鹽?
沒有人能夠和他人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尊重苦主的選擇。
少年人心中有
正義,江望月有此憋屈之意再正常不過。
想了想,楚昭雲安慰他:「你發現了隱藏的真相,體會了一個不可知的查案過程,你也改變了苦主的認知,為何把心中暢快與否寄托在看到旁人的下場一事上,何必想這般多?」
「唉……」江望月嘆了口氣,跑進屋裡拿出碗來,給楚昭雲倒了一碗七寶素粥。
他明白楚昭雲的意思。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還有就是我想不通兇手的動機,他得了失心瘋通過審問他根本得不到答案,這背後到底是什麼緣由讓他想著去殺人?」
楚昭雲笑道:「你都說了那人得了失心瘋,為何要從一個瘋子的行為中尋找邏輯和動機?」
江望月一愣,昨夜困擾了他一夜的問題似乎地打了解答。
「我還真是個庸人!對啊他就是個瘋子,殺人放火那有什麼緣由!昭雲,你就比我大半歲吧?心裡比我清明!」
「謝謝你的粥。」
楚昭雲喝了粥,看秦叔在搬東西,連忙過去幫忙。
她才來義莊沒幾日,除了去侯府辦案這一趟,其餘時候也都是做著零散的工。
中午,楚昭雲剛歇下來,坐在院子里休息。
又聽見了王疑陰魂不散的聲音:
「楚昭雲,你要是閑著沒事就把院子里的落葉掃了,要是推司來了義莊,看見這麼多落葉成何體統!」
楚昭雲忍不住發笑,這個王疑!
回回說不過她,還偏來說幾句!
「落葉怎麼了?葉子又
沒落在你臉上,礙你事了?」
「落得滿院子都是,顯得義莊亂糟糟的!」
「也是,王疑,那你打掃乾淨吧!」
王疑瞪大了眼,「我掃?我堂堂七尺男兒,掃落葉?」
「昨日運屍體你說都是仵作不分男女,怎麼今日掃落葉又分男女了?再說誰規定打掃庭院是女子的活計?你是弱到拿不動掃帚還是眼瞎看不見葉子落在哪裡了?」
「巧言令色!誰家不是女子干這些活計?我家就是,誰家也是!」
「哦,那你娘你夫人你女兒遇見你,還真是倒霉了!」
「楚昭雲!」
楚昭雲仰著下巴等著王疑說,看他能說出什麼歪理來。
結果沒聽見下文,卻見王疑臉色忽然恭敬了起來。
楚昭雲立刻意識到是有人來了,她轉身看去,一位老者剛剛進了義莊的門。
王疑臉上堆了笑,連忙迎了上去,說道:「鄒推司今日怎麼得空來義莊了,我去叫江仵作出來。」
鄒推司捋了捋花白的鬍子,說道:「把在這的仵作都叫出來。」
「唉!」王疑應了聲,急匆匆地往裡跑。
楚昭雲心下瞭然,江望月和左璋都在鄒推司手下。
不過方才,她體會了一把潑辣的滋味,突然從中嘗到了甜處。
回想起左璋豬肝似的臉色,真是甜啊!
等鄒推司走近了,楚昭雲才說道:「鄒推司,我是新來的仵作楚昭雲。」
鄒推司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麼笑意,聲音卻還算溫和:
「我聽周推司說過
你,也聽說你昨日在侯府的差事辦得好。」
「是周推司抬舉我了。」
「不必自謙,差事辦得好就是辦得好,總不能因為你是個女娃娃衙門裡就能抹了你的功勞。」
「多謝鄒推司。」
話音剛落,王疑就張羅著人都出來了。
除了劉坎上午外出驗屍去了,其他仵作眼下都在義莊里。